“我刚才睡着了？你怎么了？这么沉闷。”大少爷挠挠脑袋，跟在艾斯缇的身后，也下意识的轻起脚步。
“我听了个故事，有点复杂。”她没回头，背着手走在前面，只给路德留了个背影。
“那你确认那几个，呃，是不是魅魔了？”
“她们不是，我是，你是被我标记的猎物，我正准备回去把你生吞活剥。”艾斯缇回过头去，拢起飞甩的发丝，翻了个白眼。
“白费力气，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你倒是睡得香，还得我费魔力拖着你走。”
白费功夫听了个她无法理解的故事，还是艾斯缇最不爱听的爱情故事，甚至还是从一个魅魔的嘴里被讲出来。
恶魔都能懂的爱她居然无法感受，真不知道谁才更恶魔了。
乌云藏身夜幕，转瞬间随风盗走月光，让湿冷的雨滴垂落。
天色真是说变就变，雨下得这般忽如其来，但并不猛烈，只是如同半透的雾气缓缓织下来，敲落在皮肤之上，晕开后带来些细微的酥痒，很是舒服。
艾斯缇并不在意那魅魔所说的爱情故事，那魅魔爱不爱又有何妨，艾斯缇是来解决掉王城作祟的恶魔的，既然她们不是目标，那便也没有处理的必要。
毕竟也是，一个已经控制不住崩溃形体的魅魔，带着一群半魔，依靠着满足他人的食欲苟活，甚至还要把大部分的魔力交托给维持幻觉的法阵。
她们又能翻起什么浪花呢？
就如同这场雨，又能如何消磨这座宏伟的城市，最终的结局只能是一滩水渍，最后逃不过被烈日蒸发。
说到底艾斯缇对她的爱并没什么感触，只是对她与她的孩子感到怜悯罢了。
千言万语汇成四个字——关她屁事！
“还是你好，一根筋说话也直白，没心眼子人也呆呆的，相处起来轻松多了。”艾斯缇脚步一顿，钻进了大少爷的大衣里，拿那件衣服挡起了雨。
满打满算艾斯缇现在一共只见过两个高阶恶魔，而这两个高阶恶魔却都把她当成了同类。
再迟钝的人也该反应过来了，她自己的可能身上真的有什么问题。
可她没有角，没有尾巴，没有恶魔独有的眼睛，甚至连分毫恶魔天生的记忆也没有，怎么可能是恶魔呢？
“这样在我怀里走不快啊，雨下大了怎么办？”路德顺手摸了摸那个从他大衣里只露出一半的小脑袋，“要不我背你走？就当成刚才我睡着的道歉了？”
“急什么，我又不会感冒，你不也是一样？淋点儿雨就淋点儿雨呗，正好散散步，你今天不是吃挺多的嘛。”
雨有些嘈杂，淅淅沥沥在石板路上砸成小小的水花，打湿了艾斯缇的短靴。
深夜的街上没有行人，灯也是昏暗着的，整个街道仿佛都只有他们二人，伴着轻巧的脚步，寂静的宛若另一个世界。
“你觉得，恶魔会有爱么？”
雨水下二人的发丝逐渐回归原色，艾斯缇站在大少爷的身前扬起脸，头顶抵在路德的胸口，二人视角一上一下，就这么对视着聊了起来。
“应该有吧？动物都会有爱呢，更何况是有智慧的种族，”路德微微弯腰,跟那张被水淋湿的小脸对视起来，捋顺了她被雨水沾湿在脸上的发丝。
“同类之间那叫繁衍本能，我是问你恶魔会不会爱上人类。”大少爷手指那湿漉漉的粗糙感蹭过艾斯缇的脸庞，让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路德显然是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思考了两秒钟。
“不会吧，恶魔跟人类又不是一个种族，就像养宠物一样吧？强势的那方应该是单方面爱上了弱势的那方，然而弱势的那方没有反抗的能力，”大少爷挠挠脑袋，有些词穷，“总之就是这个类似的意思，你随便理解一下呗？”
“你从哪儿看的这些？怎么听着那么像那些年轻小姐看的爱情故事，还是带点儿特别癖好的那种？”艾斯缇越听越耳熟，这剧情不就是前些日子的大热门，茶会上小姐们编出的域外天魔绝不会爱上正派大师姐的原文，貌似叫什么，魅魔少主和骑士小姐的不伦之恋？
内容那叫一个很黄很多汁，很涩很暴力。
艾斯缇看向路德的眼神顿时古怪起来，带着点儿嫌弃的意味。
“人家爱看这种也罢了，你一个大男人看什么爱情小说？从哪儿弄来的。”
“......你是认真问的么？”大少爷看着那冷着张小脸的妹子微微点头，沉吟片刻，还是说了实话，“你书桌上，那天你不是趴着睡着了么？我想着帮你整理一下桌子，然后就......”
大少爷尴尬的咧咧嘴，用手食指与大拇指间比出了个微小的间隙，说：“我就看了这么一点儿，毕竟你睡着了我太无聊了不是？”
“罗莎琳给的。”
“看点儿我又不能说啥，毕竟...”
“罗莎琳给的。”艾斯缇一瞪眼，打断了大少爷想说的话。
“我没笑你的意思，我是说...”
“我说！那是罗莎琳给的！”
“收到！罗莎琳这人真不懂事！随随便便就给别人送不合适的礼物！太可恶了！”大少爷煞有介事的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挤眉弄眼的捏着声音，逗得他大衣怀里的艾斯缇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小脸上的表情也再没绷住，唇角弯弯，眉眼也弯弯起来，好似散去乌云之后探出脑袋的半截弯弯的月亮。
“抱我走，累死我了，睡得跟猪一样还得我搬你，仰头看你看得我都脖子疼。”艾斯缇从路德的大衣怀里绷了出来，熟练的摆好姿势，两手斜举着过头，等待着大少爷把她横抱起来。
看着那张一脸不满嘴角却忍不住勾起的精致小脸，路德无奈的笑笑，从艾斯缇的腿弯处伸手，就这么把她横抱过来。
“抱着我脖子，你这样我不好发力。”路德低头看向那个平躺在他怀里的灰发女孩，轻声说道。
“我不要，你劲儿大的很不是？以前不是说能单手拎好几个我么？”话是这么说，可艾斯缇还是环抱起了路德的脖颈，脑袋也顺势枕上了他的肩膀。“不过我大人有大量，谅你服侍有功，就免了你的罪。”
她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狡猾地用牙齿轻轻撕扯了下大少爷那被雨水打湿的红色发丝，引得抱着她的大少爷忍不住得浑身一颤。
熟悉的甜味在二人间弥漫开来。
正好趁着这夜雨散去的露珠湿漉漉的晕开，化成一滩甜腻的水泊。
“走吧。”大少爷的声音有些干哑。
月色高悬，似乎在雨水的冲刷下也更明亮了些，替夜幕下的二人静静照亮前路。
艾斯缇深嗅了一口那股越发美妙的甜腻，止住心间那股罪恶的悸动，有些认命似的阖了眼睛。
她没猜错。
果然是这样。
些许温热自她的眼角滑落，融进抱着她的红发男人的沾水大衣，隐没了踪影。
只剩下月光，独自在浅紫色的眼眸外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