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在地上的肖尧一时间起不来,只庆幸那柄铜钱剑还插在邪蛇的眼睛里,墨绿色的幽光中有一星银白在闪烁。

“爸爸,爸爸快来救我们,我们不想死!”两个小男孩哭喊着,却没有小女孩的声音,肖尧心下一紧,女孩不会快坚持不住了吧!

邪蛇是那男人以血为引,炼养而成的鬼怪,此刻它听见至亲痛哭着呼唤自己,是否会心生恻隐?

事实证明,肖尧还是想多了,那男人要真有一丝残存的良知,当初怎可能做如此邪恶阴毒之事。

好在温忻看得透彻,邪蛇堵住井口时,她便没有片刻的犹疑,快速从包里拿出一条画满了符咒的红布,缠住自己的右手。而后,伸手握住已经快完全扎进邪蛇眼中的剑柄,死命朝里刺去。

邪蛇“使命”在身,没法挣扎腾空,只能发出恶狠狠的嚎叫,黑血溅了温忻一身,喷出的邪火也燃到了她身上,肖尧看得惊心,她自己却不为所动,半只手臂已经扎进了邪蛇的眼睛里。

“温忻!”肖尧强撑着起身,向温忻跑去。

“没事,你在我旁边等着,好及时把她们救出来。”温忻镇定地对肖尧喊道,以她的声音判断,状况似乎还可以,但也有可能是伪装给那恶(毒)男人看的,因为肖尧隐约觉察到她的语气有微微的颤抖。和恶魔搏斗,怎可能不痛。

“该死的!有完没完,这又不关你们的事,干嘛用命来拼!”好在恶(毒)男人的声音更加痛苦,看来被伤得不轻,他暴怒着要将不肯停手的温忻“劝退”:“别逼着我鱼死网破!我能做出这些事,你们就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不赶紧逃命!”

“什么样的人?你根本就不是人!”温忻清冷的声音如一把利剑,但扎的不是恶(毒)男人,而是被他堵在地狱之井的纯真孩童们。

他们终于听见了日思夜想的,爸爸的声音,却是要将他们埋葬在可怖的地狱。

起初那句,因为他们还在井底,遂并未听清,在一声声“爸爸爸爸”的哭喊中,却响起男人阴狠恶毒的自白和警告。他们怔住了,恍惚不能相信,哽咽的啜泣是心魂破碎的声音。

“湉湉、湉湉!别睡呀,快醒醒!”女人惊惶的呼唤声仿佛回到了死亡那天,炙热的浓烟中,她带着孩子们求生无门,只能绝望地看着他们在自己怀里一个个离去,心碎成齑、魂灭如烬。

遭了,小女孩的魂魄快消散了!肖尧揪心不已,可邪蛇死死堵在井口,如焊接一般,他正想问温忻,用左手的符咒怎样,温忻已先出手了。

温忻从包里拿出一张白色符咒,贴在邪蛇那只已经被刺穿的眼睛上,喊道:“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驱邪缚魅,制伏五鬼。凶邪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退!”

“呃啊啊!该死!”邪蛇的声音已和男人的声音融为一体,看来男人的元神已经附在这条蛇上了,他拼命挣扎着,黑云压顶、血雨倾泻,眼前一片红与黑的交织——

肖尧想到脖颈上戴着的迷你桃木剑,或许能成为邪蛇“血崩”的最后一击呢。他马上摘下桃木剑,朝白符咒扎去。那白符咒本在黑风血雨中簌簌飘舞,肖尧这一下,直接将符咒紧紧钉住,和着温忻已经伸进去的符咒红布,邪蛇的功力已破了大半。

温忻还在继续念着咒,邪蛇男人奋力抵抗。他定是想着,罪恶已经完全败露,如果让母子四魂生还,等着他的便是最决绝的报复。

邪蛇男人嚎叫着,黑血如瀑,燃起幽魅的邪火之花,在烧尽母子四魂最后的鬼息。

“湉湉、澄澄、潇潇!”女人的哭声微弱绝望,被凄惨地推入又一次死亡。

温忻急忙拿出一柄短刀,狠狠朝邪蛇刺去,喊道:“千神万圣,护我真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急急如律令,斩!”

“呃呃呃,嘶——”邪蛇男人痛苦地(嘶)吼着,黑云渐散、血雨缓停,邪火也悠悠摇曳,几欲熄灭,就在肖尧松了口气,以为能上前救人时,却愤然看见邪蛇融成了一张诡红的蛇皮,似地狱凶器般死死封住了井口。

温忻倒在地上,她大半身都染了黑血,邪火还燃了她一只衣袖,但她向肖尧晃了晃左手,示意一起用左手那道符,先救人再说。

“急、”没成想,两人刚开口,便有声音打断了他们。

“感激你们诚挚相救,只可惜我们母子无报答之力,还请别再消耗元气了。我要在消亡之前和他做个了断。”女人的声音微弱而坚定,凄绝过后,是滴水成冰的冷毅。

“老公,记得十二年前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哄着我把嫁妆全都给你做(投)资了,连我说买一对婚戒,你都只带我去夜市买。说情比金坚,其它都是破铜烂铁。”

“不过,你还是很浪漫的,你给我挑了个皇冠式样的戒指,说会永远爱我,会将我宠成女王,你永远的女王。”

“我也知道永远太远了,即便有我的满腔爱意,也无法将爱情绵延到那个时候。可我怎样也没想到,会这么短暂,潇潇三岁时,我还怀着湉湉,就愕然发现你出(轨)了。你怎能、”

“你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以为我会心慈手软放你一条生路吗,连无辜的孩子我都能狠下心、”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女人幽冷飘忽的声音已经没有太多情绪,哀莫大于心死,何况还是魂亡:“你发家之后给我买了好几枚钻戒,但我还一直留着那枚皇冠戒指,因为记载着浪漫的誓言。知道你出(轨)后,我难以接受,开始戴着那枚戒指自(残)。”

“因为要陪着孩子们,不能让他们发现,所以我只是悄悄用戒指划破手指,看着血珠滴落在‘讽刺’的皇冠上……一次两次、数不清多少次。”

“我不懂什么邪术,也更不会去请邪师,但很奇怪的,这枚戒指好像有了诡异的灵性,一直跟着我呢。直至现在——”

“什么意思?”邪蛇男人警惕道。

“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这枚戒指自我死后,就一直戴在我手上。此刻,怨火燃尽,它开始流转鲜红的光,好像有什么提示一般。”女人说完,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

“为什么背叛我?”

“为什么忘记曾经的承诺?”

“为什么、为什么不顾我和孩子们……”

一句一句,是少妇伤心的低泣,她说她曾一颗一颗,将鲜血滴落在承载着爱情誓言的戒指上,怨气与灵气滋长成了利器。

“啊!啊!!” 邪蛇男人尖叫起来,比被铜钱剑和驱邪符咒对付时还要痛苦煎熬。

肖尧看到那蛇皮上划出的一道道痕迹,是女人戴着那枚血灵戒指,在邪火蛇皮上狠狠地划着。

没有什么诅咒,就是一个又一个“✘”,✘尽过往情爱、✘尽负心丈夫、✘尽绝情父亲……

“啊、啊啊——” 邪蛇男人的惨叫声变得嘶哑,终于,在一个个血红决绝的“✘”之后,那块邪恶的地狱蛇皮破碎了,井口露出一只惨白的小手。

女人托着鬼息最弱的女儿,让她攀到了井边。温忻连忙上前,将小女孩抱了出来。肖尧也紧跟过去,把另外两个小男孩抱了出来。女人是自己爬出来的,她虚弱地跌坐在地,戴着戒指的手还在颤抖,鲜血已化为冰蓝的鬼泪。

温忻拿出几张粉色符咒,给母子四魂各贴了一张,轻轻念了几句咒语后对她们道:“这次时间花了太久,损耗比较大,你们先随我们回去吧,其它的事接下来再商量。”

女人深深点头:“谢谢你们夫妻相救,不然我们母子……”

女人没有再说下去,她抱着三个孩子,进了温忻手中那雨过天青色的瓷瓶里,温忻用粉色符咒塞住瓶口,她们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会了吧。

“还有力气么?”温忻轻声问肖尧,肖尧知道她已精疲力尽。

“当然,早就说好我负责善后了。”肖尧微笑道,将掉落的铜钱剑和迷你桃木剑捡了起来,还有温忻的短刀和那条符咒红布,他抖了抖上面的黑血,走回温忻身边:“向上次一样回去么?”

“嗯。”温忻点点头。

“好,我来。”肖尧接过温忻手中的符咒,但他不会念咒语,遂从她包里翻出了“穿越”来的打火机点燃。

温忻赞许一笑,这场惊险的渡魂之旅算是圆满结束了。

“总算回来了,没大碍就好。”肖爸松了口气。

他本想问问肖尧情况,但见他和温忻都倒在沙发上,累歪了的模样,不忍多说:“休息一会,悄悄上楼去吧,楼下由我瞒着。我等会给你们送吃的上来。”

肖爸将一对灯油盏端到两人面前,吹灭了火焰,肖尧觉得一缕轻暖的气息钻回了眉心,因渡魂之旅变冷的体温恢复了一些。

肖爸拍拍儿子的肩,离开了客房。

肖尧坐到温忻身边,查看她的伤势,她可是把整只手都伸进了邪蛇的眼睛里,现在穿越回来,那只袖子虽然还在,但也残污的不能要了。

“太拼了,把我吓得够呛,我还是太菜鸟了。”肖尧自嘲地撇撇嘴,将符水倒在纸巾上,为温忻擦拭。

“已经很厉害啦。”温忻摸摸肖尧的头,表扬道。

“话说,邪蛇被杀了,那个男人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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