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窈夭抱着手淡淡道。
顾北摆开架势偶尔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所以是不是带你一遍快一点？”虞大小姐很不客气地说道，“连自己身上的经络都不清楚的文盲。”
顾北无奈。
他的确不知道这个，当初炼气入门冲穴的时候他师父给他吃了那些灵材之后自己就冲开了，后面也没空再去了解这些东西。
“那就还请虞大小姐不吝赐教。”
虞窈夭冷哼一声。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欸我说虞窈夭你差不多可以了，怎么搞得好像我不识好歹一样——好我承认我不识好歹，但我不是碰壁之后灰溜溜的来找你。”
虞大小姐眼角抽了抽，“有什么区别？”
“有啊，还是你上赶着教。”
“那我不教了。”
“别介。”顾北马上换上一张笑脸。
虞大小姐扯了扯嘴角。
这一套连消带打嘲讽了她又自嘲的语言艺术，虞窈夭只能说她可能一辈子学不会。
虞大小姐决定不和这个狗脾气计较，不爽道：“抬手。”
“喔。”
“跟着我的指尖运气。”
“好。”
运气进行的很顺畅，顺畅到虞窈夭只需要稍稍一带就可以了，顺畅到她还有闲心随口问道“你不是理论都学明白了吗？怎么经络搞不明白？”
“喔，之前自己推功法的时候凭经验摸索出来的。”
“推功法？”
“现有的功法原理就摆在那里嘛，把它们拆分再组合就能组成新的法。”
“但你连经络都搞不明白，怎么推？”
“自己试咯，试到不会走火入魔为止。”
虞窈夭沉默了半晌，“所以你重修的原因也是这个？”
“昂。”
“你知道你在玩命吗？”
“大概知道。”
“不怕死？”
“怕。”
“那还玩命？”
“身无所长，只剩一条烂命，若庸庸碌碌还不如死了。”
“疯子。”
虞大小姐淡淡道。
而后牵着顾北的气到小腹丹田中，白皙纤细的手掌轻轻往里推了推。
“凝气。”
“嗯。”
“自己来一遍。”虞大小姐收回了手懒散地抱在胸前。
她当时说是跟顾北说‘带一遍就能过’，但实际上她估摸着可能要多来几次。
所以在她看着顾某人流畅自如丝毫没有迟缓地运气的时候觉着她被耍了。
“是欸，一遍就过了！”顾北惊喜道。
顾某人脸上的惊喜让虞大小姐本来都到喉咙的阴阳怪气又咽了下去。
莫非，他真是万里无一的天才？
尤其顾北眸子里由衷的惊喜和小小崇拜让虞大小姐有点飘飘然。
这个狗东西一直就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这稍稍露一手就让他摇尾巴了。
哪里是他天赋高，明明是本小姐教的好。
——顾北会给人一种这种感觉。
和沐青丝不同，沐青丝当初教顾北的时候只觉得他可能不太适合学剑法，但她产生这种想法的参照物是她自己。
虞窈夭就不会这么主观，顾北自然还是比不上她，他的天赋最多就是水准线以上，更多的还是当初沐青丝堆上来的根骨和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离谱的悟性。
不过说归说了，这份悟性和一点就通的实操实在是让教的人很有成就感。
“嗯，运气过了就开始练符箓吧，你字写得如何？”
“不能说狗爬，但也差不离。”
“那就先练字吧，笔不稳说什么都没用。”
而后等顾北写了几个字出来之后。
虞窈夭就抱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拎起顾北写出来的字。
伸出另一只手扯住顾北的脸拉过来语气不善道，“你自己看看，你说是狗爬？”
纸上的字匠气很重，但绝对和狗爬没关系。
只是写的并非九州惯用的小楷，而是隶书。
一种历史极其久远的字体。
“写楷书就是狗爬了啊……九州又不用隶书……”顾北不知道为什么虞大小姐又不高兴了。
但想来可能和他家云客卿差不多。
女人嘛，就是会莫名其妙生气的生物。
他家师父除外。
“那顾公子写个隶书出来做甚？”
“这不是给虞大小姐看看底子吗？”
“写楷书。”
“喔。”
顾北点头应声。
握起笔低头望着纸面。
半天不落笔。
顾北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抬起头来，“不会啊，楷书怎么写？”
虞窈夭瞳孔略微缩紧了些许。
深呼吸了好几下，胸口波澜不断起伏。
自找的自找的。
不生气不生气。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绕到顾北身后握住他的手。
“放松。”
“嗯。”
这个姿势多少是有点暧昧，但顾北现在也不好再说什么，前面闹了那么一大通，现在再闹就是真是矫情了。
心中沉浸下来。
制符要的只是手稳会写就行，倒也不必练到书法大家的水准。
随着虞窈夭轻柔的动作，顾北逐渐入神。
修士学东西向来很快，尤其是只是入个门的时候。
只是入神一会的功夫，再回神的时候发现虞窈夭已经站在自己对面抱着手低头端详着他刚刚写出来的字了。
虞大小姐又觉着有人在唬她。
但她也知道顾北不是那么无聊的性子，且那啥也不会的蠢样子也装不出来。
透着一股……
清澈的愚蠢。
所以，他学得很快？
她挑眉抬眸望了一眼顾北，顾北也恰好望着她。
腥红的狐媚眼望着对面那双漆瞳中的惊喜。
——嗯，是本小姐教的好。
虞大小姐有了结论。
顾北是打心底里觉得虞窈夭的水平高。
天才什么的，谁小的时候还不是个天才呢？
大了就知道哪有什么天才。
不过是当时比旁人稍稍早熟了些罢了。
“学得挺快。”虞大小姐抱着手淡笑着随口夸了一句。
顾北马上就翘尾巴了。
“那当然。”
虞窈夭看着，心中轻笑着。
这家伙真是别扭，有点什么心思都写脸上了还扭着不愿意表露出来……
——是什么时候的事？
虞窈夭忽然陷入了沉思。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顾不器在她面前不再裹着一层厚厚的完美无缺的伪装。
“接下来咱们学什么？”顾·好学生·北的孜孜向学之心打断了她的沉思。
“正式制符，如果这个也一次过的话，明天就可以教你制符的进阶了。”虞窈夭也不太在意刚刚的想法。
“进阶？”
“饭一口一口吃，急什么。”
虞窈夭摸出一沓符纸和一块朱砂，“成功一次应该就差不多了。”
“啊？为什么？”
面对好奇宝宝的问题虞大小姐倒没不耐烦，耐心解释道，“一般来说，符修入门就是指画出第一张符箓，制符不一定百分百成功，就和炼丹一样，能练出九品丹自然就是九品丹师，能练出一品丹自然就是一品丹师。”
“成功制出第一张符之后就是经验的累积了。”
“来，试试看。”
虞大小姐决定做一组对照实验。
看看到底是他顾不器是天才还是她虞大小姐教的好。
所以这一次只是告诉他该如何画如何起笔如何让灵气保存在其中。
顾北颇有些紧张地盯着符纸。
“别紧张，随便耗，有的是。”虞窈夭出声安抚道。
顾北便放心大胆地试。
而后虞大小姐就更觉着有人在唬她了。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所有新手会踩的坑都踩一遍的？
而且踩过的坑他绝对不会踩第二遍。
但就是一整沓符纸用光了还是没有成功一张。
每一次都是差一点。
不是，还有人是先天试错圣体啊？
这是怎么做到的？
给虞大小姐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已经入了门的符修不小心出了差错一样。
然后又一个不小心，不同的小意外小差错连着出了几十上百回。
正入神的顾北在又画废一张之后下意识去摸下一张，摸了个空才发现自己耗完了桌上的那一沓还没成一张。
他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虞窈夭。
虞大小姐望见他眼里的无措，微微叹了口气。
“还是我带你走一次吧。”
白皙纤细的柔荑再度握上了顾北的手。
而后一气呵成。
带着画了一张成功的初阶力符之后虞窈夭又抱着手望着了。
看着顾北动作比她刚刚带着他的时候缓慢许多但几乎别无二致地一次成功地制出了第一张符。
顾北望着灵气完全没有逸散出来的符箓，又抬眸望向虞窈夭。
这次眸里不是无措和失望，而是惊喜和些许崇拜。
顾某人的眼神让虞大小姐更加笃定是她教的好。
且对照组的实验结果不是出来了么。
不过……
犯过的错不会犯第二回？
有点吓人啊这家伙……
虞窈夭心中刚刚浮现这个想法，眼前的双手拎起成功符箓开始得意傻笑的顾北就让她打消了想法。
他甚至摸出通讯符给沐青丝打了个通讯报喜。
虞窈夭哑然失笑。
小孩吗他？
一时间她又有点羡慕沐青丝。
弄得她也想收个徒玩玩。
但想来不是谁一捡就能捡到个顾不器的，这个想法在心中闪了一下遂作罢。
与其去大海捞针，不如直接把沐青丝的乖乖徒儿撬过来？
到底她眼馋的是顾不器。
唔……
算了，且不说撬不撬得过来，真要撬过来了估摸着那女人要弄死我。
她忽然琢磨到一件事。
——如果他犯过的错不会犯第二遍，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只要知道了正确的方法是如何就不会出错？
“再画一张。”虞窈夭再摸出一沓符纸淡淡出声道。
面上不带多少表情，颇有些严师味道。
顾北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继续画。
看着顾北真就一张接着一张地不断成功跟印刷似的，虞大小姐朱唇微张。
有点吓人啊这个……
直到顾北终于心神消耗过大画坏了一张，虞窈夭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是个人。
但顾北不知道虞大小姐怎么想的，他有些尴尬和紧张。
人家都带他走过一回了，也耗了那么多的耗材。
他本想着这是最后一张，但没料到自己的心神没撑住。
失败了之后两人都不做声。
虞窈夭是陷入了沉思，顾北是尴尬。
“咳，不好意思……”
顾北的道歉让虞窈夭从沉思中抽出，一双狐媚眼带着疑惑望向不自在地伸手搔脸的顾北。
“没事，失败是正常的事情，倒是你第一次成功之后就能一连成功那么多次已经很了不起了。”虞大小姐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之后下意识出言安慰道。
“是吗？”顾北有些意外。
“嗯。”虞窈夭略微蹙眉，她觉着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
安慰？
她虞窈夭什么时候安慰过别人？
“今天就先到这吧，明天再过来。”她语气敷衍地赶人。
“好。”
顾北有点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