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敞窗帘射入光芒，切割少年安详俊俏的脸庞。
林清玄逐渐清醒，微微睁眸子，下意识就想去水井取水。
他顿住了。
这里不是上清宫，外面没有水井。
“所以...还是没有回去。”
“上清宫，师尊...我还要在这梦里沉沦多少时日。”林清闲眸子淡然，躺在床上发呆，不知该做什么。
他尝试过出去，但自己似乎不能随意外出，于是他放弃了。
没一会儿，冷清的走廊响起稀稀疏疏的声音，热闹不少，有道脚步声少年十分熟悉，是他的母亲。
“儿子。”
“你醒了没，妈没来早吧。”
林晓春推开门，饱含笑意走来。
手边拎着他平日最喜欢的瘦肉粥，冒着热腾的白气。
飘香四月，充满房间。
林清玄微微点头，在母亲的唠叨下喝上暖胃的粥水。
由于受伤的是左手，倒是没有生活的不便。
男孩手上还扎着绷带，只是那绷带相较于前一日薄了许多，仅是单纯环绕了两圈。
这是李护士的执着。
说即使伤好了，还是包扎下比较好，万一感染。
“儿子，我刚刚听陈医生说，你这两天睡眠质量很好，是不是没有再做那些奇怪的梦了。”
“是的，没有。”
“我睡得很安稳，梦的东西不多。”
俩人说的“梦”就是他修炼功法的那天，之后林清玄没再修炼了。
他感觉在梦里修炼那功法恐有不妥之处，之后回去...得好好研究一番了。
“我可以看会儿电视吗。”
“当然可以啊。”
“来，遥控器在这儿。”
“会用吗。”
“早就会了，麻烦把那边的窗帘拉一下，然后把灯打开，我喜欢这样躺着看。”
少年微微含笑，请求着女人的帮助。
于是明明之前连窗帘是何物都不知，现在却习惯了开着灯看电视。
这完全是正常的现代人。
林晓春没有拒绝。
尽管还是大白天，但拉下窗帘，在黑暗中打开微弱灯光开电视的感觉，的确十分不赖。
打开电视，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广告，而是类似于古装剧的影视作品。
于是最近喜欢这类作品，看得津津有味。
林晓春在一旁默默陪着他，同样聚精会神看着电视，时不时偷偷打量那双漆黑清寒的眸子里，闪烁的四方彩画。
古装剧播放到一处地方，讲述的是主角拥有一个对他极好的姐姐，俩人相依为命，在这方艰难的世界里互相依赖。
“姐姐...”
林清玄轻微念叨。
他记得李护士说过，经常来看他的除了母亲与温雨晴，还有一个成熟的女人。像
是他的姐姐。
女人听到了林清玄的呢喃，伸手摸了摸他的茂顺的乌黑短发。
“对了，儿子，我差点忘记了！”
“来！”
“咱们先暂时停一下节目，跟你姐姐打个电话吧。”
“你姐姐这段日子工作太繁忙了，早就该回来看你，她听到醒来，可是比我都激动呢！”
“电话吗？”
“跟姐姐打电话？”
林清玄疑惑看着女人。
电话他见识过，已经从李护士以及电视广告了解了不少，但没有使用过。
“是啊。”
“别急啊。”
“妈现在就打过去。”
女人兴奋拿起一部造型奇怪的四方形轻薄之物，然后胡乱在上面按了一通，交给了他。
林清玄尝试学着女人之前模样，把名为手机的物体抵在耳畔。
他听到传来滴滴答答的奇怪声音。
没一会儿，声音断裂，清悦的声音被手机经过处理，毫无征兆闯入耳畔。
“喂，妈，是我。”
“啊...那个...”
林清玄不知为何对方开头就称呼自己为“妈”，可不等少年说完，另外一旁的女人旋即爆发出一声惊喜。
“小闲？！”
“你是小闲吗？！”
“不会错的，你的声音我认得出来！”
“是不是妈把手机给你了，你还记得我吗！”
女人的声音十分欣喜若狂，接二连三说了不少，完全没有插话机会。
林清玄微微吃惊，不小心按到了旁边的免提按键。
对方的声音一下扩大，传入女人的耳朵之中。
“哎哟！”
“这个死丫头，来，你等一下，把手机给妈。”
女人对自家女儿那滔滔不绝的说话方式不满。
明明之前都说过了，千万不要太激动，怎么还是...
“喂！”
“你这死丫头，你能给我冷静点儿。”
“之前不跟你报够了喜，你弟刚好没多久，你这么大大咧咧的，知不知道你吓到他了。”
“哎呀！”
“妈，我这不是兴奋嘛！”
“您也知道我是领养来的，但是我是真把清闲当亲弟弟了，谁家姐姐听到弟弟痊愈不开心的啊！”
俩人没来由聊了一会儿，女人看到少年呆若木鸡的表情，知道把他给冷落了。
“来，儿子，跟你姐姐说两句吧。”
“她...就是我姐姐吗。”
“是啊，你姐姐，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姐姐，但你们俩从小一起生活，感情好，你瞧这死丫头开心得。”
“嗯。”
林清玄接过电话，有些拘谨与对方聊着天。
话题基本是对方找的，林清玄有一搭没一搭回应。
可即使这样，对方还十分热情。
那近乎于实质的开心与喜悦，几乎从另外一头满溢了出来。
“对了！”
“小闲啊，我这边手头工作已经忙完了，要不...我现在过来看看你吧，这几年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想我们以前一起的美好。”
“可以吗？”
“应该...可以吧。”
林清玄听到对方要来，模棱两可做了一个回答，不经意看向女人寻求同意。
女人微微颔首，保持着笑意，没有说话。
“好唉！”
“那你等着哦，我马上就飞过来！”
说完这句奇怪的话，电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再次响起滴滴嘟嘟的声音。
这次少年哪怕再笨，也明白这是类似传音掐断之后的提示音。
他把手机还给属于它的主人。
“你姐姐一会儿要来看你了，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不论醒来之后第一次看到我，还是雨晴...但没关系的，我跟你姐姐说过了。”
“你不用太伪装，陌生交流就好，她不会介意，你姐姐是个活泼开朗的人，相信你马上就会跟她打成一片。”
林清玄听到林晓春的安慰，悬的心变成飘然的羽毛，缓慢悠然落地。
这是善良的少年担心的。
尽管她们是假象，但她们爱他。
时光悠然，转瞬即逝。
吃过午餐，林清玄百无聊赖看着电视。
期间李护士来过一次，听说他姐姐要来，为他感到欣喜。
女人陪伴在他身旁。
有时候坐累了，她会去外面活动，呼吸新鲜空气。
时间很短，不超十分钟。
像生怕珍爱的宝贝被谁偷走，万分小心照料。
富有活力的太阳逐渐沉没于高楼大厦的连绵群山之间。
夕红如血，投下斑驳透黑的影子，金灿的光芒照进医院病房，透着格外诡异。
此时的医院长廊外出奇安静，脚步声，交谈声仿佛被猩红的红日吞没。
只有房间里的电视声嘈杂入耳。
清脆的脚步声踏来，声音很大很大。
仿若某种尖锐之物碰撞，回荡在无人尽头。
“咚咚，咚咚。”
“妈，弟弟，我来了。”
门外，倩影缓缓袭来，不经过电子设备处理的声音映入耳畔，让男孩内心猛然一惊！
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是谁？！
是谁在门外！
嘎吱~！
不等林晓春开口同意，门栓搅动，发出悠长刺耳声。
那声音在静默的黄昏下，宛若从地狱爬来小鬼，要将无辜的灵魂吞噬殆尽。
紧接着，他看到了无比熟悉的脸。
那张脸清澈干净，不掺杂一丝一毫的瑕疵，好似经过万般雕琢。
“是你，为什么是你！”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林清玄吓得惊声尖叫，声音仿佛要把声带扯断。
他惶恐起身，试图退后，手足无措。
林晓春的笑容僵住，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这与看到温雨晴时相似，却又比那还严重几许。
“小闲，你怎么了。”
“是我啊，我是姐姐啊！”
乌发披肩的女人盯着少年的惶恐，心里着急得不行，想过去握住他的手。
对方慢慢靠近，他宛如看到一尊魔鬼，拼命后退。
少年一个不慎从床上跌了下来，几乎是整个脑袋着了地，期间还狠狠撞到旁的柜角，疼得他险些窒息。
霎时间，他感觉到一股极其醒目的眩晕。
这感觉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带走，脱离世界轨迹。
“小闲，你怎么了！”
“妈，你快去叫医生！”
乌发披肩的女人快速跑到少年身旁，将他搂抱住，轻轻抚摸着脑袋磕碰的地方。
“我马上就去，你照顾好他！”
意识离开前，林清玄听到母亲急匆离开的步伐。
模糊的视线里，他的视野被那张犹如噩梦的脸庞占据。
他隐约逐渐听不到女人的呼喊，可慢慢地，他好像又听到。
听到无比清楚，比心跳与呼吸声都清楚。
“小闲，小闲，你没事吧。”
“你别吓唬我啊。”
“小闲，小闲...小玄...我最爱的小玄...你要去哪儿啊。”
“你觉得你逃得掉吗？”
“你是我的...是我的啊，小玄！”
眼睛合拢前，林清玄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任凭灵魂散去。
只是画面的最后...女人缀于眼下的泪痣，漆黑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