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软、发颤的双腿再支撑不住身体，乔娜跪倒在地，双手所在身前抖个不停，眼睛瞪圆但瞳孔却因震惊而极度收缩。

“这便是你想了解的真相。后悔了吗？有时候，真相就是如此得残酷。”温莱妮蹲在颤抖的红发少女身旁，轻抚乔娜的头发，看似淡然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和怜悯。

“不！”

乔娜猛地把头向后一缩，甩开温莱妮抚摸她头发的手，警觉地盯着女爵：“你在骗我！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是——”

“你背着你效忠的公主殿下深夜跑来询问我有关你身世的真相，但在知道真相后却连接受的勇气也没有，你还是真是……”

温莱妮本想说出“可笑”“怯懦”等形容词，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这一点。

而一旁的拉塞尔望着情绪逐渐崩溃的乔娜，神情变得有些难堪，眼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心疼和怜惜。

温莱妮女爵大人和诺克十七世皇帝陛下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不过对于已经站在弗蕾娅一边的你而言，接受不了你的身世也在情理之中。”

思索一下，温莱妮终于想出一句还算得体的话，不过此时乔娜的情绪已经愈发崩溃，她双手紧紧抓挠着头发，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

“怎么会，怎么会……”红发少女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而女爵见状只能摇头叹息，尽管这种情况她早已预料到，但真到了这一步她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毕竟，少女是她女儿啊。

虽然从她的立场角度看，温莱妮宁愿这个女儿不存在。

“呼，多说无益，既然知道你的身世了，就赶快回到弗蕾娅公主身边吧，反正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温莱妮知道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乔娜的身份她已经在刚才的交谈问话中确认了，剩下的，就该是——

“温！莱！妮！”

窗外宅邸大门的方向传来弗蕾娅的暴呵声，温莱妮闻声略微一惊，随即摇头轻笑：“反应还挺快的嘛。”

而听到弗蕾娅的呼声，乔娜却如遭五雷轰顶，她的身体瞬间就僵住了，苍白的脸上惊惶之色尽显，眼睛里满是滚动的泪水。

不到两分钟，弗蕾娅带着一众近卫骑士气势汹汹地来到房间门口，一见到僵跪在地上，眼里滚着泪水的乔娜，女孩的怒气瞬间就涌了上来。

“你这家伙，对乔娜做了什么？！”

弗蕾娅冲进房间，跑到乔娜身旁将少女扶起来，仔细察看她身上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令女孩松了口气，除了身上衣物被汗水浸透，少女毫发无伤。

但乔娜糟糕的精神状态依然让弗蕾娅很是担忧，她试图询问少女情况，但情绪崩溃的乔娜望着自己呜咽了半天，硬是吐不出一个字，而眼泪倒是不停地往下流。

更令弗蕾娅吃惊的是，她在乔娜的双眼中看到了愧疚！

“见鬼！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这该死的密探头子！”

弗蕾娅顿时怒火中烧，她迈开步子逼向一旁的温莱妮，并下意识地伸手摸剑。而温莱妮身边的银剑士拉塞尔见势不妙赶紧拦在女爵身前，一手护着温莱妮一手示意弗蕾娅不要再上前了：

“冷静，不要动手！”

拉塞尔不想现在爆发冲突，虽然他实力强劲，但如果真要打起来，自己绝不是弗蕾娅所带的近卫骑士们的对手。

“你问我做了什么？我只是告诉了这个女孩的身世罢了。当然，她接受不了如此残酷而沉重的真相。”温莱妮语气平淡，不过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平淡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颤音。

“你这家伙！”弗蕾娅心中一紧，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乔娜是何身份她早已有了猜测。

如果温莱妮真的告知了乔娜的她自己的身世，那这对于少女的精神冲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而弗蕾娅的异常反应也迅速引起了温莱妮的注意，这位老道的情报总管立即明白了什么，她脸上露出讽刺的微笑：

“没想到啊，原来公主殿下早已有了猜测……”

“你闭嘴，再说一句，我就把你这躲在阴影里的蛆虫剁成碎末。”弗蕾娅右手紧紧握住冰兰剑的剑柄，只需一念，利剑便能出鞘。

“如果要动手，也请带上我。”泽里恩也来到弗蕾娅身边，冷冷地望着温莱妮，“毕竟，我和这位毁灭萨辛教派的总管女士还有一笔账要算。”

要不要宰了这个女人？

弗蕾娅心里盘算着，此时动手，至少有九成把握。

但，对方毕竟是乔娜的母亲。当着乔娜的面宰了她的妈妈，弗蕾娅总觉得不太好。况且，在她印象中，杀害使者的人通常不会有好下场……

最终，在经过一番斗争，弗蕾娅还是决定留这个女人一命。

于是她松开剑柄，重新转向乔娜，看着情绪崩溃的少女，弗蕾娅心疼地摇摇头，在用杀意十足的目光回瞪了温莱妮一眼后，女孩和近卫骑士们带着红发少女离开了宅邸。

看着弗蕾娅等人远去的背影，拉塞尔暗暗送了口气，他转向身边仍站着温莱妮女爵，叹息道：

“女爵大人，如果今天真的动起手来，我恐怕保不住您。”

“我知道。”温莱妮的神情此刻也很怪异，面部混合着说不上来的复杂情感，她也在望着弗蕾娅等人离开的方向。

“经此一遭，谈判已然破裂，我们是否该考虑离开了？毕竟再呆下去，万一弗蕾娅又动了杀心——”

拉塞尔的话被温莱妮举起的右手掌打断，只见女爵摇头：

“我千里迢迢来到帝龙领，可不是来搞什么母女相认的。我此番行动只为查明一件事——即帝国研究院究竟有没有参会针对皇帝陛下的阴谋。”

温莱妮的话让拉塞尔心中一震：帝国研究院可能参与反对派贵族针对皇帝的阴谋？！这简直难以想象，毕竟自帝国建立以来，研究院在各种问题上向来保持中立。

“很惊讶吧，说实话我一开始也很惊讶。唉，拉塞尔，你的忠诚毋庸置疑，尽管你只能算暗影斗篷的外围成员，但我还是决定把这些事告诉你。”

温莱妮重新拿起酒杯，一边倒着红酒一边道：

“那两个孩子，乔娜和艾德温一生下来便被送到了帝国边境萨瑞达斯行省的一所孤儿院，他们的私生子身份几乎没人知道，几乎。

“根据记录，乔娜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而在十三年后的一天，一个名为圣疗会的组织以免费治疗孤儿病痛为由带走了她，这一走，就是七年……”

女爵说到这里，银剑士脸上突然生出疑惑：“等等，七年？也就是说现在乔娜差不多二十岁，可是看那女孩——”

“应该是实验所导至的副作用吧。”温莱妮面色平静，但手指却微微紧缩。

“实验？！”拉塞尔面露惊愕之色。

而温莱妮则继续解释，面色愈发阴沉：

“而根据情报部门的调查，这个所谓的圣疗会游走于帝国境内，以免费治病的名义拐带少儿的团体，被他们带走的孩子——没有一个回去的。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表明，但圣疗会据说与帝国研究院有染，而帝国研究院一直有小道消息曝出他们在暗中进行活人实验，实验项目与古龙力量有关。”

拉塞尔一听瞳孔猛地收缩，他下意识地按住剑柄，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什么？这帮畜生，他们这么做是要上绞架的！不，应该是五马分尸！这简直是对帝国法律、对人伦道德的践踏！”

而温莱妮则示意银剑士冷静：

“由于研究院的特殊地位和与帝国高层的复杂关系，没有确凿证据，皇帝陛下无法介入其中。从你在寒锤领目睹乔娜展现的特殊力量来看，她也是实验对象之一，并且似乎取得了成功。

“由于在光顾萨瑞达斯孤儿院时，圣疗会只带走了乔娜一个人，再考虑到皇室血统中诺尔克的血脉天生对古龙力量的较强兼容性，我有理由研究院知道乔娜的真实身份。

“然而他们依旧拿她做实验，即便是私生女，这也无疑是践踏皇室甚至践踏皇帝本人的权威。就冲这一点，我怀疑研究院已经和那帮反对派贵族互通有无了。”

拉塞尔听后倒吸一口凉气：“那帮反对派贵族连帝国研究院都拉拢了，再加上夜潮的叛教者，和很可能也在其中的帝国国教……反对势力，不容小觑啊。”

温莱妮点点头，一向面色平静的她此刻也紧锁眉头：

“所以，我必须得到更多的情报。而根据先前的情报，研究院的人似乎还与叛教者有过接触，所以我判断，此次叛教者针对弗蕾娅的暗杀，恐怕会有更多关于研究院参与其中的情报。”

而拉塞尔也点头：“叛教者背着情报部门去取弗蕾娅的命运，定是反对派贵族的意志，毕竟他们不希望爱兰王室的血脉并入皇室。”

银剑士说着心跳不停加快，如果温莱妮的猜想全部得到应证，那皇帝陛下的处境可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