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轰鸣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洛希迅速从赫尔曼身上离开，侧过身用肩膀抵住摇摇欲坠的餐桌，偏过头看向男人，“现在怎么办？”

因为伤痛的原因，赫尔曼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他勉强坐正身子，用背靠住餐桌帮洛希分摊了一些压力。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检查了一下左轮的弹巢，舔了一下发干的唇瓣，扯了个笑。

“好消息，我们还剩一颗子弹。”

坏消息，他们就剩一颗子弹了。

隔着餐桌，那苍白火焰的冰凉之意似是渗透了洛希的肩膀，连带着她的心，直直坠入冰窖。

兜兜转转，终究是一场空吗？

洛希不甘心。

她压低嗓音，小声询问，“她像这样一直用火球砸我们，是没有消耗的吗？”

赫尔曼摇了摇头，“当然有，不过在她灵性枯竭之前，先倒下的一定是我们。”

射程既正义，汉娜.卡特并没有因为绝对的优势就一股脑的倾泄灵性专注进攻，而是保持着五秒左右的攻击间隔，一发又一发，温水煮青蛙。

除了射向餐桌的火球外，还有三颗火球环绕在汉娜.卡特周身，蓄势待发，一旦洛希.莫尔顿或赫尔曼.里斯其中一人露头，顷刻间，餐厅里就会盛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丹尼斯.桑代克急功近利的下场摆在那，这位男爵小姐可不想重蹈覆辙。

一阵短促的沉默过后，洛希突然转过身子，接着，一只手抓住了男人衬衫的领口。

反水？

赫尔曼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耳边就传来了少女因恐惧而微微发颤的声音。

“赫尔曼，要是我替你挡住火球，你能确保一枪把她的头打爆吗？”

洛希提着赫尔曼的领口，一把将他的脸给拽近，两人面庞不过一拳之隔，四目相对。

她用这样强势的动作，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害怕，自欺欺人。

洛希很害怕，她真的很害怕，她怕火，怕痛，也怕死。

怕那窒息般的黑暗，还有那无声的寂静。

她最怕的就是孤独，怕成为不了秘契者，失去‘回家’的机会，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

可以选的话，她当然想让赫尔曼去挡那该死的火球，自己开枪解决汉娜。

但是，她的枪法她自己清楚，机会只有一次，只求一击毙命！

至于挨上这么一发火球，她的结局会是什么，毁容？重伤？亦或者是死亡？

对于挣扎于这一线生机的洛希来说。

这不是选择题，而是判断题。

赫尔曼看着面前这双强忍泪水的雾蓝色眸子，它蕴着几分畏惧，几分退缩，但藏在最深处的，是燃烧一切的疯狂。

他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洛希勉强扯了下嘴唇，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这时候怎么不骗人了？”

她松开男人的衣领，表情逐渐平静，偏过头说出最后一句话。

“赫尔曼，你要是没射中的话。”

“去往天国的路上，我会骂你骂上一路的。”

想起之前两人针锋相对时他开的玩笑话，赫尔曼也笑了一声。

“要是没打中的话，那我一定会下地狱的。”

就在两人决定背水一战，慷慨赴死之际。

一道又一道介于虚幻与实质之间的淡蓝色锁链从无形的虚空之中蔓延而出，紧紧缠绕住了两人的手臂，脚裸，束缚住了他们的行动。

汉娜.卡特还藏了一招？！

“赫尔曼，开枪！！！”

电光火石间，洛希来不及思考，偏过头声嘶力竭喊道。

可惜，木已成舟，败局已定。

锁链似是一条缠住猎物的巨蟒，迫使赫尔曼握着枪的右手按着它发力的轨迹一点又一点的转去。

赫尔曼额前冒出冷汗，失去力量的手指松开，承载最后希望的左轮手枪应声而落。

而早就不堪重负的餐桌，也在这一刻结束了它的使命。

轰——砰！

就像洛希此刻的心一般。

预料之中的痛感或者苍白火球的冰冷寒意并没有降临在她的身上。

洛希双手被锁链吊起朝上，她艰难地仰起头，视线正前方，汉娜.卡特并不比她好受多少，受到的关照反而上更多。

那些缭绕在她身边的苍白火球早已消失，原本被触手包裹着的手臂此时缠着一层又一层的锁链。

汉娜脸色惨白，她张了张嘴，念出了一个晦涩又邪异的音节。

她另一只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血管一下变得清晰，淡青色的纹路逐渐扭曲，娇嫩的肌肤则蠕动了起来，冒出一根又一根的肉芽。

一道黑影从餐厅门口闪过，速度极快，等它停下，洛希才看清，这是一个穿着黑色外衣的人。

从背对着她的发型来看，对方应该是个男人。

汉娜眼里满是疯狂，她感觉她离“神”越来越近了，祂的知识，祂的呓语，她逐渐理解了祂的一切！

念下去，接着念下去，这是神的‘福音’！

可男人的动作快过了她的言语。

黑衣男人一拳击打在汉娜.卡特的下巴上，阻止了她继续发声的同时，另一只手则摸出了一把左轮手枪，抵在了汉娜的额前。

砰！

枪声过后，汉娜头上并没有开洞。

她淡蓝色的瞳孔有些涣散，身上诡异的异变也渐渐停止，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正前方栽去，好在被锁链缠住的胳膊拉住了她，才没落得一个以脸着地的下场。

轻便的脚步声从门扉的方向传来，走廊的阴影处走出了两个人。

其中的一人，正是来自玫瑰街11号，格伦古迹遗址保护协会的，哈维.米切尔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