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闲,你...不记得我了吗?”

少女看到那陌生目光,心脏绞痛,好似被某人的大手抓住,无法呼吸。

“我记得,你是温雪晴—温魁首,上清宫的内门弟子。”

“温雪晴?”

“不是,我不是温雪晴。”

“你不是温雪晴,那谁是温雪晴!”

“是不是觉得这么骗我很有意思,这里是哪儿啊,温魁首!”

少年大声质问,少女的肩头一颤,被吼得不敢言语。

“儿子,你怎么了!”

“她是雨晴啊,跟你一块儿长大的雨晴!”

中年女人将少女挡在身后,可他不为所动,阴着脸。

陈医生觉察不对劲,让李护士暂时带着少女出去。

“儿子,不认识雨晴,那认得出妈吗。”

中年女人声音颤抖,生怕遭遇跟少女一样情况。

要是儿子连妈都认不出来,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妈...”

“你是我的娘吗。”

林清玄望着陌生女人,那张脸的确有不知从何来的熟悉感。

女子与他双眸对视,他那颗慌乱的心没由来冷静许多。

“是啊,我是你娘!”

“你是我儿子啊,你叫林清闲,是我的宝贝儿子。”

“抱歉我...我不记得了,对了,你刚叫我什么来着,是林清...玄吗?”

他故意将最后一个字点得极其重,女人摇了摇头,连忙澄清。

“你叫林清闲,是闲,不是玄。”

“我叫林清闲?”

“不对,我叫林清玄,这是我的名字,我一直使用的名字。”

“林清闲这个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过。”

“可是,儿子...”

中年女人还想说点什么,陈医生连忙用眼神提醒,不要反驳对方,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情绪波动。

“好好好,你叫林清玄。”

“没关系的,林清玄就林清玄!”

“那她呢。”

“她不叫温雪晴吗。”

“儿子,她不是什么温雪晴,她叫温雨晴,雨水的雨。”

“温雨晴...温雪晴...”

一字之差?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自己身处何方?

是梦还是现实,完全分不清。

“别着急,儿子。”

“咱们慢慢来。”

“我知道你现在混乱,但没关系,妈会陪着你,你不认识,那咱母子俩重新认识一下。”

中年女人整理情绪,一本正经自我介绍起来。

“我是你的妈妈,我叫林晓春,你是我儿子,林清闲。”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你的生日...”

女人的讲述时间不长,顶天十来分钟,详略得当。

少年听得认真,眼神透亮。

“怎么样,有想起来妈妈没。”

“我不太记得您,但是...我知道您没有骗我。”

女人忍不住泪眼婆娑,她还想说点什么,可哭声盖过了一切。

少年默默看着床边哭泣的女人,心里产生一丝怜惜与痛感。

好像女人的哭泣会带来无穷无尽的悲伤。

好像他们心有灵犀,血脉相连,是不可分割的彼此。

是...家人?

林晓春用洁白纸巾擦了擦泪痕,红着眼眶,嘴角却噙着这数年来最美丽的笑容。

“没关系的。”

“儿子,你还有没有想要知道的,妈都可以告诉你。”

“你尽管跟妈提问!”

少年没有回应,目光不经意间看向病房门的模糊小窗。

那里照着不太清晰的人影,是刚刚被赶出去的少女。

“可以跟我讲讲关于她的事吗。”

“哦,你说雨晴啊!”

“雨晴那孩子是打小跟你一块儿的青梅竹马,你们俩小时候玩得很好,还记得那一次雨晴来我们家吗...”

女人再次开启喋喋不休。

林清玄默默听,陌生记忆跑马观花,时而可以想象,时而无法感知。

零碎的片段进入大脑,石沉大海。

“儿子,雨晴今天陪我来,纯粹就想看你一眼。”

“你能不能不要害怕,她真的很喜欢你。”林晓春慢慢将手伸了出去,盖在他的手背上。

少年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可以帮我把温魁...把她叫来吗,我想跟她说两句话。”

少年露出请求的神情,得到陈医生的同意,名为温雨晴的少女进来。

这次她没了之前开心,眼眶红润粉嫩,有晶莹的泪痕划过。

“雨晴,没事了,你快来,清闲要跟你说话。”

林晓春替少女打着掩护,好话说尽。

林清玄与少女四目相对,满是对她的打量。

像,实在是太像了。

他从未见过有两人这么相似。

短暂的沉默,林清玄率先打破。

“你认识温雪晴吗。”

“温雪晴?”

“是温雪晴吗,不是温雨晴?”

“是温雪晴,认识吗?”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但少女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妹妹或者姐姐的家人,就叫这个名字的。”

“没有。”

“我是家里的独女,你应该知道的。”

温雨晴神色黯淡,那些年他们知根知底,现在这般陌生。

“那你练过剑没。”

“练剑?没有。”

“知道上清宫吗。”

“没听说过。”

“最近有参加过什么比试吗。”

“比试,是比赛吗,没有。”

“你可以将你的头发放下吗,我想看你散发披肩的样子。”

面对少年的疑问请问,少女安静回答照做。

温雨晴不理解高马尾有什么问题,但还是乖巧拉下了拘束的绳圈。

乌黑的发瀑撒落下来,柔顺光滑,披散长发的她与温雪晴别无二致。

可以说除了没有那股身为天骄的高傲,她就是温雪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与温魁首 一模一样的女孩。”

林清玄扶额叹息,在病床上深深埋下脊骨与颈项。

修长未经过打理的长发遮下来,挡住他憔悴的面容。

陈医生只觉少年陌生。

他在思考,烦恼。

这是以前的他绝不可能的行为。

“林患者,你...在烦恼吗?”

“烦恼?”

“嗯...差不多吧。”

“我的确很烦恼,但不止烦恼,我...有很多疑问。”

“不妨跟我说说。”

“说了你也不会理解的,你没经历过。”

林清玄轻笑,他可没把这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男人当作知己。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陈医生更换了话题。

他现在得顺着病人来,绝对不能跟对方反着干。

“我很好啊。”

“困不困?”

“不困。”

“知道一头羊加一头羊是几头吗。”

“两头。”

“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假如你妈妈在你之后又生了一个男孩,那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会是我弟弟。”

“你为何老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林清玄有些不耐。

这家伙没来由问了许多常识,有够古怪的。

林晓春自然知道陈医生的做法。

看着儿子除了记不得他们外一切照旧,心底那是快乐开了花儿。

这是她梦里无数次沾湿枕襟的幻想,如今居然变成现实。

有得必有失。

记忆的丢失无伤大雅,他们母子俩接下来还有几十年的人生要过,衣食无忧,可以重新慢慢培养感情。

因为他们可是血浓于水的家人啊!

“儿子,你先跟雨晴聊,妈跟陈医生还有别的事儿,我一会儿回来。”

“对了,晚上想吃什么,妈给你带。”

“我不挑食。”

林清玄微微一笑。

他的确不挑食,毕竟是修士。

林晓春随着陈医生出了门,漂亮少女等了一会儿,不假思索坐到了女人的位置。

“清闲,你真不记得我了?”

“我是温雨晴呐,你的...”

温雨晴顿了半晌,脸颊一下子红了不少,咬着唇轻哼着说,“女朋友。”

“抱歉,我只认识温雪晴。”

“是在梦里吗?”

“梦里?”

“可以...这么说罢。”

林清玄苦涩一笑。

这边的人称那边为梦,那就是梦吧。

“那在你梦里,那个叫温雪晴的女孩跟我像吗,还是说长相有点差别,你刚刚叫我放下头发,莫非就是因为...”

“你放下头发的样子跟她一模一样...不对,她的气质比你好许多。”

温雨晴听到自男朋友夸赞别人,霎时间小脸鼓鼓,生气蹙着柳眉。

“为什么,不是说一样嘛,真偏心。”

“因为你是凡人,她是金丹修士,经历伐骨洗髓,脱胎换骨。”

“伐骨洗髓,脱胎换骨?”温雨晴被少年的话噎住了。

俩人可以正常交流,但他的恶病状依旧,对话时不时掺杂陌生词汇。

“简单来说,她排除凡人时无法排除的杂质,净化身体,因此气质,肌肤,以及生理状态比你好。”

“真的假的,原来你做了那么有趣的梦啊。”

“真是可惜了,我不怎么看修仙类型的小说。”

“等我有空,我回去补一补。”

“修仙类型的小说...?”

林清闲疑惑盯着温雨晴。

对于他来说,对方口中的现代词汇何尝不陌生。

“那...那个叫作温雪晴的女孩子,性格好吗,温柔吗,还有...她...她对你如何,是不是喜欢你。”

少女的脸颊愈发滚烫。

不论少年何样,他始终是她魂牵梦萦的男孩。

青春懵懂的少女幻着深爱之人梦中依旧深爱。

“喜欢不喜欢的...”

“修行之人,不会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

“心无旁骛,取之大道。”

“至于性格...”

“很强势吧,不过她有强势的资本,她是万中无一的修道天才。”

“真的吗,原来我这么厉害?!”

温雨晴闻言一笑,早将少年梦中的温雪晴代入自己。

梦是有依据来源的。

梦里少女跟自己长相如出一辙,名字又是一字之差。

这不就是自己!

“厉害的是温魁首,她有很高的修仙才华,之前拿了南疆大比的榜首...”

林清玄滔滔不绝诉说着温雪晴事迹。

温雨晴静静听着,像是听人讲述他人的生平事迹。

听了许久,少女愈发认真,她没有发现讲述的漏洞,好像这个人真的出现过。

她认真修行,孤身参与大比,摘得无数殊荣。

她骄傲,自信,貌美。

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什么嘛!”

“性格跟我不太一样啊。”

温雨晴听完林清玄的描述,只觉有些失望。

自己的性格是偏向温柔体贴,梦里的温雪晴不是。

“奇怪吗?”

“当然奇怪,你梦到的不是我,为什么我会是别的性格。”

“你在说什么,姑娘,你们的性格怎么可能一样。”

林清玄不解淡笑。

“我刚刚就说了,你是你,温魁首是温魁首。”

“你们的确长得像,但你们是两人,完全不同的两人,你怎么会觉得...你跟温魁首是一个人呢。”

“清闲,你...”

少女滚了滚喉,有些说不出话。

少年的冷言冷语像是一盆冷水,无情浇灭了她的热情与希望。

再次与少年稀松平常的对话,温雨晴等了整整四年。

他现在保持理性,保持正常,可他...似乎不是四年前那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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