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书架，时不时还往外扔几个摆件。

“不是…这个也不是…啊啊啊，该死，到底在哪儿啊！”苏牧气急败坏，两只露在外面的腿胡乱扑腾。

裴玄音无奈地走上前抱住苏牧的腰，用力往外拉。终于，苏牧安静了下来。

看着苏牧生气的样子，裴玄音有些于心不忍，“狐狐，对不起啊…”

苏牧坚定地摇摇头，道，“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

将苏牧放到案几前的蒲团上坐好，裴玄音纠结地攥紧裙角，道，“其实…姐姐她真的没有恶意的，我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你…”

苏牧的气头还没有下去，“喜欢？呵。”

她拎起地上散落的链子，反问道，“这就是所谓的喜欢？我是她的宠物吗？亦或是玩偶？她凭什么禁锢我的自由！”

苏牧的情绪也爆发了，一味的忍让换来的却是女帝愈发得寸进尺的欺压。

“她凭什么莫名其妙地就把我认为是她的私有物，明明…明明是她求我回来陪陪你的。”

“是，我答应了，但不是因为她说的话，而是我觉得，我想陪陪你，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可现在呢？她真的有尊重过我吗？有吗！我又凭什么要去满足她自私的欲望？”

苏牧向来软糯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但她抒发出了心中的怒火，此刻只觉得一身轻松。

裴玄音颤抖着肩膀，豆大的泪珠从脸颊上滑落。不停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狐狐，对不起，都怪我。”

裴玄音突如其来地哭泣，苏牧心中有点儿不是滋味。

裴玄音还在哽咽，“狐狐，要怪你就怪我好了，能不能不要怪姐姐。她只是……只是太孤单了，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都怪我，我不该那么自私，只是因为觉得你漂亮，就把你从自由自在的丛林拐进了人类的世界里……我才是那个自私鬼…”

苏牧怔怔地看着眼前自责到恸哭的女孩儿，突然有些后悔刚刚过激的话语。

轻叹一口气，她把面前少女轻轻揽过，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膝盖上，用手轻轻地在她被眼泪灼红的眼角擦拭着。

苏牧神色复杂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那股子突如其来的怒火，就那般被少女的泪水浇的奄奄一息。

“我不怪你的，玄音。”她如是说道。

“我只是太焦急了，而且，我原本就是要找到人帮忙的，如果仅仅靠我自己的话，我是没办法完成目的的。”

“因为我要回家，有人还在担忧我，心系于我，玄音，你能明白吗？”

裴玄音愣愣抬头，眼角的泪珠不再滑落 。

苏牧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其实，我很庆幸遇到了你啊，你温柔，善良，而且勇敢，能和玄音你成为朋友，我也很开心。”

“其实，是我有着私心才对，我想利用你，利用你姐姐的能力，找到回家的路途，所以我才会跟你一起走的。”

想到这里，苏牧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地说道，“结果，刚下马车就被你姐姐那个恶劣的家伙戏弄，我就想着偷偷离开，等修为强些，拥有自保之力了，再去找人问问看哪里能找到跨越州界的传送阵。”

裴玄音渐渐停止了抽泣，枕在苏牧的膝上的小脑袋往前拱了拱，亮晶晶的双眼盯着苏牧，问道，“所以…狐狐你是为了我才留下来的？”

苏牧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结果裴玄音就嘟嘟嘴，又伸手捞过苏牧的裙角，“告诉我嘛狐狐，你快说呀~”

“不是。”

“狐狐你骗人，明明就是。”小丫头心情多云转晴，还挂着泪珠儿呢，脸上就洋溢起了笑。

裴玄音挠了挠因眼泪划过而有些微痒的鼻尖，笑的愈发没心没肺。

“怪不得，在画舫上的那些日子，你总是遮遮掩掩地问东问西。狐狐，能跟我讲讲你的家吗？你的家在哪儿啊…嗯…还有你牵挂的那些人。”

“我家啊…”苏牧粉眸中浮现出一抹喜悦与思念。

“我家不在岐州，在青州。”

“我师父是个糟老头子，但他对我很好，是他把我从泥潭子里拽了出来，对我而言他就像是我的父亲。虽然他总是很不靠谱，甚至耍无赖……还爱扣脚趾。”苏牧眉头皱了皱，语气从温柔变得嫌弃。

“大师兄，他不爱说话。我听他最多的一句就是‘嗯’。但是我知道，他其实很关心我和师兄师姐，小时候遇到危险，他总是第一个出现帮我们摆平，那我和师姐就会一起鼓掌嚷嚷，大师兄好帅！虽然大师兄长相确实平平无奇。”

“二师兄呢，嗯…嘴巴臭，心眼儿多，总爱欺负师姐和我……烂透了！但是他练的丹真的很好吃，哈哈哈，师姐嫌弃他丹药太苦，甚至用刀架在他脖子上要挟他练成甜的。”苏牧笑弯了眼。

“结果，二师兄委屈巴巴地说，我是炼丹的，不是炼糖的，想吃糖你下山买呗……哈哈哈哈哈！但师姐眉头一皱，他就只能乖乖把丹药硬生生练成糖豆。”

“师姐嘛……我很想她…”

裴玄音静静地听着，似乎心驰神往，见苏牧停下了话头，就抬头看了看。

苏牧神情温柔，脸颊挂上了一抹绯红，“师姐对我是最好的。我刚上山的时候，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师姐呢就天天想办法逗我笑，有时候，是无聊的笑话，有时候是讲二师兄的糗事。她会带我偷偷下山玩儿，带我偷看大师兄练剑，偷偷往二师兄的丹炉里放鱼腥草，然后躲在角落看他被爆炸的丹炉崩的一脸黑灰，捂着嘴偷笑。还经常带我下山去逛街。”

裴玄音看着苏牧眼底溢出的那种光彩，内心羡滟着，“我知道了，狐狐和师姐就像我和姐姐的关系一样。”

结果苏牧摇了摇头道，“不一样，因为…我喜欢师姐，我喜欢她。”

苏牧脸上越发红润，“我本来准备历练回去，就跟她说的，结果，我把自己给弄丢了。”

苏牧一脸沮丧，使劲儿揉了揉脸。

裴玄音却一脸惊喜，“那…那狐狐喜欢我吗？”

苏牧看着小丫头亮晶晶的双眼，笑道，“喜欢啊，不过是另一种喜欢。”

结果裴玄音不满地嘟囔，“不行，要跟狐狐喜欢师姐一样喜欢我。”

苏牧哑然失笑，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不许胡闹。”

裴玄音却翻了个身，背对着苏牧，小声呢喃，“才不是胡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