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夕明又帮着带了一会儿福利院的孩子们。
或是陪孩子们在公园里做游戏，或是捧着几本故事书，耐心地给他们讲述。
就和老院长曾经陪伴幼时的贺夕明时，所做的那样。
孩子们都很喜欢贺夕明，年纪小一些的还亲切地喊他“阿明叔叔”，让贺夕明心生暖意，很是享受这段难得的悠闲时光。
到了离别之际，贺夕明向老院长鞠了一躬，嘱咐老院长保重身体，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望着这个曾经调皮捣蛋，如今已然成熟稳重的青年渐行渐远，回忆着十几年前的一幕幕过往，老院长心中五味杂陈。
在福利院所有孩子中，有两个人让老院长一直记挂心间，时常念叨。
这俩人便是庄小满与贺夕明。
时至今日，老院长仍对小满初来福利院时的样子记忆犹新。
长时间无法走出痛失双亲的阴影，无尽的悲伤和绝望将她小小的身躯包裹，让老院长担忧万分，却一度找不到好的办法。
虽然后来，与贺夕明成为朋友后，小满渐渐变得阳光开朗了些，老院长也还是时常会为她操心，生怕她又陷入痛苦的回忆。
再后来，小满被一对洋人夫妇收养时，老院长也是花了很长时间考察了这对夫妇的人品和可信度，才放心将小满托付给了他们。
只不过自从小满随这对夫妇出国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那时候信息网络之类的还不发达，老院长也仅仅只打听到了小满顺利抵达了大洋彼岸的新家。
这些年来，他心里总是惦记着小满，想知道她是否过得幸福。
至于贺夕明，是老院长从襁褓开始亲手拉扯大的，一直视如己出。
年幼时的贺夕明太过闹腾，总是让老院长头疼不已。
长大后的贺夕明虽然成熟了许多，却年纪轻轻就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听闻他还当上了异能犯罪对策局的探员，要与那些穷凶极恶的异能犯对抗，老院长便更为他担忧。
或许在老院长眼里，贺夕明永远都是那个最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吧。
直到目送贺夕明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老院长才将远眺的视线收回。
他转而望向前院那颗高耸的银杏树，几个孩童围着树下的秋千玩耍。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幼时的贺夕明与庄小满，看到那段已然逝去的时光。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老院长刚坐下没一会儿，便有一名中年女护工笑盈盈地捧着一捧花走了进来。
“院长！刚刚小胖墩儿说，有个很漂亮的小姐姐似乎是来拜访，不过只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走之前她让小胖墩儿把这捧花带给你，花里还夹着一封信呢。”
“噢？我看看……”老院长接过这捧沁人心脾的鲜花，花香浓郁，带来春天的气息。
从花簇中拿出那封雪白的信笺。
信封上空白一片，什么也没写。
打开一看，里面只放着一片被精心制成标本的银杏叶，像是一声来自过去的问候。
这封奇奇怪怪的信，常人看了或许会摸不着头脑，却让老院长激动得老泪纵横。
记忆中，也只有那个孩子会将普普通通的银杏叶当作宝贝一样收藏。
那个喜欢在荡秋千时，伸手去抓飘落而下的银杏叶的小女孩儿……
“小满，是你么……”
老院长想立即夺门而出，去追赶那个可能是小满的姑娘。
但老迈的身躯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能颤巍巍地挪动着步伐。
看着急切，却仍旧缓慢，显得有些滑稽。
身旁的女护工连忙上前搀扶，劝慰道：“院长，我刚刚本来也打算追上去的，但人家小姑娘早就没影儿了……”
听到这话，老院长只得怏怏地坐回了椅子，好长时间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银杏叶，仿佛看见了千言万语。
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是福利院的财务小哥。
他又惊又喜地跨入办公室，有些语无伦次地对老院长说道：“院…院长，就在刚才，有人给咱们福利院账户捐了一笔钱，整整…整整一百万！”
。。。。。。
。。。。。。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从天边传来。
站在病房的窗户边，贺夕明神情萧索地向外望去，发现从福利院出发时还算晴朗的天，此刻说变就变。
乌云遍布城市的上空，阴沉沉的，恰如贺夕明此时的心情。
“哥…咳…咳…你早点回去吧，看这天…可能要下雨了…咳…咳…”
身后，一道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中，让贺夕明心中一阵绞痛。
“不打紧，下雨了我可以打车。”
贺夕明回头望去，坐靠在病床上看着书的那道消瘦人影，正是他的妹妹贺夕妍。
“好吧……”
贺夕妍声音沙哑地说着，将一根雕琢精细的镶金书签小心翼翼地夹在了书页中，缓缓合上书本，放到枕头旁。
这书签正是她的“小璐姐姐”，她的偶像“夜荼蘼”老师，在她生日那天，当着无数书粉的面送给她的礼物。
贺夕妍无比珍视这份礼物，以至于得到这份礼物后的头几个星期，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
即便最近这段时间终于开始用起来了，她也没有撕掉包裹在外的那层塑封保护膜。
每每夹在书本中时也是轻拿轻放的，生怕弄坏了书签。
之所以现在舍得使用这些书签，却不是因为贺夕妍对它们的珍视程度降低了。
而是因为她害怕自己再不用，将来恐怕就没机会用了……
春节期间，贺夕妍的病情进一步加重。
晶化病顺着血液蔓延到了肺部，让她的呼吸系统出现了问题，因此时常咳嗽，说话也有气无力。
过完年后，她整个人的气色，也看起来明显比年前差了很多。
脸上的笑容，也少了……
贺夕明重新坐回病床边，给妹妹倒了一杯温水。
“妍妍，你又开始咳了，喝点水吧。”
“嗯……”
贺夕妍点点头，刚接过水杯，却又差点脱手，好在贺夕明及时托住了杯底，才没有让水洒到床上。
“对不起…我……”贺夕妍刚想为自己的不小心道歉，却立马被贺夕明用带着赔罪的笑打断：
“哈哈……瞧我这笨手笨脚的，递个水都递不好，还是我喂你喝吧。”
贺夕明轻轻将玻璃杯递到妹妹嘴边，看着后者喝了几小口后，才重新放回床头柜上。
“妍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贺夕明握着妹妹的手，看着妹妹的眼睛说道。
感受着哥哥温柔的注视，贺夕妍那张憔悴的脸上，缓缓绽放出笑意，带着她一贯的顽皮语气，虚弱地说道：
“哥…咳…咳…算上今年，你都母胎单身二十三年了，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呀……”
“这……”贺夕明没料想到妹妹会忽然提这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等他给出回应，贺夕妍神情变得认真了些，继续说道：
“哥…答应我好吗……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不要总是为了我的幸福牺牲你自己的生活……”
“总是这样的话……我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