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自己躺在床上，轮子碾压小石子的震动让头短暂悬空，撞在枕头上传来阵阵闷痛。
等疼痛散去后，李九宁才抬起头看清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正处于一个病床上，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女性推着他在走廊行进。
那个制服款式……我这是在医院？可是这条走廊的装潢看起来又像是在教堂里。
见到他的动静，女性冷淡的脸出现淡淡的意外，“醒了，继续躺着吧，现在带你去沐光堂。”
果然是在教堂，话说这里为什么会有穿着护士装的天使？
“……我睡了多久？”
“也就……一个晚上吧。”冷淡女性歪头，声音几乎没起伏，“你身体的强硬程度让我们都很惊讶，睡一觉后除了头之外的伤势都好得差不多了。”
听她这么一说，李九宁才意识到自己的头疼并不寻常，思考事情时总是传来阵阵剧痛。
一个晚上，昨晚发生了什么？
只有几个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游荡，莉莉娅、通缉犯还有缝合怪物，貌似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就是想不起来。
尝试几次后李九宁的表情都扭曲了，只得放弃思考。
既然是去沐光堂，那肯定是队长的意思，他也没有着急下床，任由自己以仰躺着的姿态被推动。
只不过，这个过程对李九宁来讲，显得有些漫长了。
推床的女性看起来是二十多岁的样子，阴雨般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前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后瞳孔下移。
“有事吗？”
“……那个，你叫什么？”
因为实在太无聊，李九宁就想讲点笑话打开双方的话题。
他并不认识教堂里所有的天使，趁现在多结交一位朋友也不错。
女子并没有回答，而是指着自己胸前的工作牌。
她的名字是莉莎。
好冷漠的人，李九宁本以为能从中找到话题的突破口，结果对方看起来对自己一点兴趣也没有。
以前经常听人提起全世界人欠她钱的闷骚表情，现在他亲眼见识到了。
“那个，你心情看起来不怎么好……”
“如果是你下班后被拉起来加班到白天，你的心情也不会好。”
“是吗，是碰到加急病人了？”
“那个傻缺就在我面前。”
“原来如此，傻缺病人就在你……”
话到一半李九宁脸上笑容凝固，她面前不就是自己吗？！
答案找到了，原来他真的得罪了莉莎。
李九宁咽了口唾沫，乖乖躺好，不敢再看她的浓重的黑眼圈。
剩下的路，两人之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到了沐光堂门口，李九宁谢绝莉莎的搀扶，自己下床。
向负责人出示证明后，古旧而不残破的青铜大门被打开，李九宁独自走进去。
沐光堂，就是天使接受圣光沐浴的地方。
东州市的教堂规模并不大，因此沐光堂只是一间小小的封闭房间，在级别更高的教堂内，甚至会有专门的广场提供一大批天使接受圣光照耀。
与青铜大门一样，小房间看起来有点历史了，仔细看意外地干净，几乎没有灰尘。
房间内唯一的物品，就是一尊造物主的十字塑像，制作原料并不特殊，却给人无形的神圣威压。
李九宁跪在塑像面前，摆出天国教会的祈祷姿势，闭上眼。
两分钟后，塑像散发强烈却不刺眼的金光，填满整个房间。
被温暖的金光包裹，李九宁紧张的内心迅速平静下来，宛如回到了母亲怀抱的婴儿，心中所有杂念都被扫进垃圾堆。
十五分钟后，青铜大门再次打开，神清气爽的李九宁走出来，还伸了懒腰。
早已在门后等待的莉莎上前两步，“结束了就去见队长。”
“哦，谢谢。”
李九宁也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自己的感谢，对方在传达完命令后毫不犹豫转身推着床离开。
咧了咧嘴角，他在原地显得很尴尬。
找到在办公室的队长，此时对方刚从警局回来，身上还是警员的制服。
“想不到给你放个假都会出现这种事情。”
不知是不是李九宁的错觉，队长的语气似乎带着歉意。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通缉犯的事情解决了。”
忙碌了一个星期，居然被放假的李九宁歪打正着，肯纳德这么多年的职业生涯也没遇见过如此巧合的事情。
“没事，我也感到很痛快。”
李九宁笑了一声，想到什么翘起的嘴角又回归平静。
“学校被砸成那个样子，是不是要我赔偿啊？”
本来就被罚了工资，若是损坏学校的费用再由他出，未来好几年的生计都是大麻烦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巫师联盟的巫师使用魔法修复了损伤的建筑，这是我们之间合作的条件。”
李九宁微点头，“瓦卡拉崇拜会的通缉犯呢，也被巫师联盟带走了？”
“我们只发现了她的尸体。”
“什么？”
“当我们的人赶到现场后，只有一副骨架。”
肯纳德对那个场景还很熟悉，损坏过度的天台上，一副森然的骨架躺在地板上，头骨滚到角落还是手下发现的。
只有骨架，皮肉、毛发和内脏全都消失不见。
若不是巫师联盟坚定认为自己的鉴定不会出错，肯纳德还以为通缉犯遁走了。
死得还挺惨。
李九宁心里嘀咕，一道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是莉莉娅干的吗？
如果是她的话，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报复性行为。
“队长，你们有发现恶魔的踪迹吗？”
“没有。”
果然让她跑掉了。
肯纳德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沉默片刻后露出温和笑容，“你这也算是将功补过，我可以借机向上头申请补偿经费了。”
一提到“经费”二字，李九宁的眼中顿时就有了光，站得笔直。
“队长，我有事报告！”
“说。”
“我一直觉得能跟在队长底下做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像您这样英明神武的人，我们全体都很爱戴您。只有您能带领我们走向辉煌，我……”
“停停停。”肯纳德表情快绷不住了，“你说再多也没用，工资处罚不会变。”
“……”
“但是你的奖金少不了。”肯纳德那副表情，仿佛是在说你懂我的意思。
下个月工资不会发，但是没说不能发奖金呀！
“果然您就是英明神武，我相信总有一天您会爬上大主教的位置，不对，甚至更高！”
“我才没有那种天赋和资格。”
肯纳德连忙制止他，被人听见就不好了。
“这个事情我会帮你处理，没事就离开吧。”
“是！”
这是李九宁踏出办公室最有精神的一次，得意过头刚出门就引起头疼。
还是想不起来……
李九宁捂着头。
如果通缉犯死于莉莉娅之手，那缝合怪物呢？
也是被我干掉的？
虽然哪里不大对劲，李九宁越想越有可能，毕竟是打败过一次的对手，就算卷土重来也是一样的结局。
可惜让莉莉娅跑了，把她抓回来他的功劳还能更上一层楼。
走出教堂，李九宁抬头看天上的太阳，已经到下午了。
在阎木白的视角下，他去了学校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想必她现在非常担心自己的安危。
虽然昨晚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但他清楚记得自己是靠着想见阎木白的信念才战斗到最后一刻。
即便那名少女不在身边，也在精神上鼓励着他呢。
天气晴朗，李九宁的心情也很好。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快点回家，向她报道自己的平安，再给她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