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瑾指了指自己有点过分柔美的脸庞，迟疑了一下。
“这位公子，相由心生，您的所欲所求已经写在了脸上，做我们这行的，不能读出用户的心思，那可不行。”
将面庞隐藏在黑袍兜帽下的小贩神秘兮兮地将摊位上将一面明镜推到苏怀瑾的身前。
“这面镜子，又唤作满天镜，就好像夜间天上照明归途的明月，可寻得公子的心上人啊。”
苏怀瑾不语，上下打量着这面过分质朴的镜子，她自然对于顺清城内的一切都保持着警惕，不会相信城中的任何人。
平时一个人行走在顺清城都已经相当危险，更何况仙子啊还带了个小铁匠？
陆久安则是毫不在意的断端起镜子，照向自己，平整的镜面上倒映出他的面容。
“陆参，怎可随意拿去他人之物。”
苏怀瑾用折扇盖住陆久安的双手，陆久安识相的一松，明镜哐当一声落在了桌面上。
仙子大人气鼓鼓地瞪了陆久安一眼，好像在警告他的毛手毛脚。
这里可是妖魔盘踞的顺清城！不是能够随意儿戏的地方！
“这位公子不必紧张，区区一面镜子，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兜帽的阴影遮住了摊主的表情，单单从平淡的话语中，根本无法知晓他的真正目的。
陆久安看了看摊位上的其他法器，无论是看似寻常的拨浪鼓，或者意义不明的黄纸红咒，都是带了些灵力的真货。
眼前之人，来头可能并不简单，最起码也是个修士。
而顺清城的修士，可不是什么正经的修炼之人。
“真不拿起来看看吗，这位公子？”
苏怀瑾微微蹙眉，攥紧的拳头稍微松开了些。
她是知道这面镜子来头不简单，但是说不定，真的如他所言，通过这面镜子，能够见到师尊？
为了见到陆久安，她已经可以不惧危险与死亡进入这顺清城，那么现在她到底在犹豫害怕什么呢？
苏怀瑾的手微微颤抖着，摸到冰凉的镜身后，还是不敢翻开镜面。
她在怕，日思夜想的师尊，其实早就抛弃了他，在怕自己在师尊的心中其实没那么重要，在怕这面镜子，会照出其他妖艳子承欢师尊身前的景象。
其实从一开始，她都是当年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一直要师尊抱抱，师尊夸夸，想要师尊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苏怀瑾深吸一口气，最后终于翻开镜面，可以照出世间一切景象的镜子，只是如实照出了陆久安和苏怀瑾的样貌。
两位翩翩公子出现在镜中的世界……可是这不就是普通的镜子吗？
苏怀瑾舒了一口气，重新扣下镜子，笑道：
“老板，你这货色不对啊，这不就是面普通的镜子吗，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吗？”
“公子所见何物？”
“不过只是照出来我和陆参的容貌，也不知阁下给这面镜子定价如何？但我想，这花灯节上，无论是贵妇公子，大抵还是喜好些亮眼点的玩意儿。”
苏怀瑾重新打开折扇，掩面笑笑，正一身轻松想要离去，却又被摊主叫住：
“那这位公子是否对长生之法有些兴致？”
声音不大，但小摊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步子，注视着这位将身形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老板。
“这真的是可以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东西吗？”
白清璃竖起狐耳，耳尖地听到他们交谈的消息，对着一旁的上官夕若窃窃私语道。
“世人皆求长生，打着长生的幌子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也不在少数，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上官夕若觉得有些好笑，长生长生，死亡真的有那么令人恐惧吗，如果九泉之下可以与九安相见的话，那么死亡可远比长生对她有诱惑力的多。
“可是他是修士诶，万一真像那么回事呢？”
白清璃抖抖狐耳，在魔尊大人面前，完全没有之前的那股子慵懒劲。
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可是狐族一脉的优良传统。
“就算长生又与我何干？倒是那个叫陆参的男人有点意思。”
上官夕若的赤瞳中倒映出陆久安的样貌，正如之前属下上报的信息，这个家伙还真是一点灵力都没有，全身上下毫无所长，混入顺清城，不是只有做炮灰的份？
不会又是一个想去云荡山求长生的世俗之人吧？
她感到有些无趣了，现今的修士，三句不离长生，就连毫无根基的凡人也想插上两脚。
原本以为是什么奇能异士，现在一看，无论是这个金丹期的小修士，还是这个看起来镇定自若的市井之人，都不过尔尔。
“白清璃，你有兴趣就继续留这儿吧，我是要回去了。”
狐狸眯眯眼，这位宗主大人，还真是容易感到厌烦呢。
她谜一样的过去，始终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只是像一颗耀眼的新星，突然出现在顺清城内，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改变了宗门的一切。
“吾等家中祖传的《长生诀》，可是一位名叫陆久安的仙人所留，不知公子是否有兴趣到寒舍一叙？”
陆久安，九安。
这个名字同时出现在苏怀瑾和上官夕若的耳畔，让她们同时愣了下。
“你说你认识陆久安？”
苏怀瑾的神情变得急切起来，这个整天念叨着的名字突然被别人提起，那种感觉，就像是落水之人终于抓到了救命的绳索。
乱了心，动了情，苏怀瑾便很难压制住体内的灵力外线，顿时间，整条街上有所修为的人都感受到了这位白衣公子的身份。
“在下曾与那位仙人有过一面之缘——”
摊主拉长了声音，像是故意卖弄什么关子，而后轻声耳语：
“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到府上一叙？”
陆久安不做任何回应，只是默默思考着，自己在什么时候写过所谓的《长生诀》。
千年太长，他也记不清自己都有做过什么愚蠢的事情，也许他真的在某一次旅程之中，写过一本这样对于俗世之人，极具诱惑力的读物。
“请。”
苏怀瑾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因为她此行，就是为了见到师尊。
而不远处的上官夕若在光影分界处愣了一会儿。
那是陆久安，不是她的九安。
她的九安，早在多年之前的那场雨中死去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视人命如草芥，对于和自己利益无关的他人漠不关心，却还是因为一句发音相似的“九安”就说动摇。
“狐狸，你有兴趣的话，就去看看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外来者。不必向我汇报，我有些累了。”
白清璃看着稍稍有些破绽的宗主，一笑，露出狐狸特有的狡黠笑容：
“遵命，天域魔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