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有恢复!”

“为什么...我还是梦里的那张脸。”

“不对,这不对的!”

“这边的世界是真的,那边的世界是假的啊!”

林清玄颤抖着看着水面的倒影,那是一张极其丑陋的面孔。

蓬乱枯槁的头发,充满血丝的双瞳,干涩起皮的白唇。

摇摇欲坠的削瘦身材,布满了被摧残的痕迹。

刀伤,烧伤,鞭伤,各种大大小小的血痂,包括那给锋利竹针穿刺的指甲伤,已经有几片被掀开,露出粉嫩血肉。

幸运的是,林清玄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于是他不停揉着抚摸那张糟糕透顶的脸,企图改变虚假的面孔。

可不论他怎么去拧着扭着,最终水面倒影的不曾改变。

他快疯了。

他不在乎面孔变得如何,只是面孔的变化昭示梦与现实的交替。

难道梦是现实,而现实是梦?

“不对!”

“这一切是不对的!”

“师尊,我要去找师尊,我要去找她,她一定有法子!”

林清玄顾不得洗漱与整理,拖着略带凌乱的衣物,疯了似跑出。

他要去找玄清上人。

少年一路狂奔,等来到玄清上人的殿前。

看向坐落于明光前的大殿,仿佛是黑暗里抓住了光亮。

林清玄刚要踏步进去,呼喊玄清上人,可喉头一股未知的恐惧堵住声音。

如果这是真的,那玄清上人值得信任吗?

突然,清脆明亮的声音打断林清玄的思绪。

“徒儿,你来了。”

“今天来的真早呢。”

少年抬眸,平日于大殿深处闭门不出的玄清上人,居然一大早就在大殿外候着。

仿佛早有预料,故意截住了他。

“师尊...师尊,您...您怎么在这儿。”

林清玄下意识退了两步,滚了滚喉。

他的喘息声逐渐变大,盖不住恐惧。

“自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倒是你...急急忙忙,衣物凌乱,莫是又做了什么噩梦,宁神丹...效果不好?”

“师尊,您看我今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我的脸颊,手臂,还有头发以及状态之类的。”

林清玄询问得十分委婉。

他不想问得这么怪,可他在上清宫了无一人,唯独玄清上人值得依赖。

“徒儿,你在说什么。”

“你跟平日看去没有多少差别,不是吗?”

玄清上人不是傻子,发现林清玄的古怪。

“你询问为师变化,莫非在你的眼里,身体有其他变化不成?”

“说来与为师听听,为师替你解决。”

玄清上人语气冷淡,却非常自信。

像呵护幼雏长大的云雀,从始至终将他护在宽厚的羽翼下。

“我...可是...我...”

林清玄害怕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害怕的情绪就是从脚底扎根而生,止不住蔓延。

“玄儿!”

“你不信为师?”

“你是为师最宝贝的徒儿,为师不护你,谁还能护你。”玄清上人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握住了他满伤痕的手背。

这举动把林清玄吓了一跳。

好在玄清上人的手心十分温暖,温馨触感传递到了心里,着实安心。

林清玄在心里挣扎了一番。

看到女人满是担忧与不解的目光,他选择了相信。

少年咬了咬牙,将最近奇怪说了出来。

当然,他没交代梦里被玄清上人折磨与缠绵的画面。

只是说做了奇怪的噩梦,梦里有梦魇欺辱他,折磨他。

“嗯...开始我以为你是做了噩梦,修行一事,梦何尝不是一种现实的体现,很多时候可以映射心魔。”

“既然不是心魔,你噩梦连连,说明你极有可能被人下了蛊,中了某种不好的幻术一类。”

“下蛊,幻术?”

“师尊,您能帮我解除吗!”

林清玄听到玄清上人的答案,心里有些惊慌。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比的安心。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果然这一切不是虚假的。

师尊是真的,一切都是幻术。

是他人对我的迫害,没有什么比这还要完美的结果了。

“师尊,那我这张脸...”

“假的,安心。”

“在我看来,你清秀可人,你是我最宝贝的弟子,怎么能浑身是伤,满是狼狈呢。”

说罢,玄清上人朝林清玄的额头灵犀一点。

下一刻,他感觉一股能量汇聚,从额头扩散脏器,然后抵了四肢百骸。

他神情再次恍惚,好似从清晰透明蒙上了一层模糊的裹布。

“来。”

“你再看看。”

玄清上人快速拿出了一面铜镜。

林清玄接过,模样恢复了原貌,与过往如出一辙。

“多谢师尊,替我解开了幻术。”

“徒儿感激不尽!”

林清玄跪谢玄清上人,这算是解开了自己的麻烦,可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多麻烦。

譬如做出这件事的凶手。

“徒儿,你最近接触了什么人。”

“这事我会替你追查到底,揪出这个凶手。”

玄清上人抚了抚林清玄的茂顺乌发,一脸的愤愤不平。

“师尊,抱歉。”

“我之前取丹药时迷了路,不小心入了温魁首的凯旋队伍,与许多人接触过,所以我...我也不知道。”

“温雪晴吗,她的可能性的确很大。”玄清上人的眸子里闪过杀意,“温雪晴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在上清宫声名大噪。”

“师尊,温魁首不可能这么做吧。”

“我没有做过什么值得记恨的地方。”

“好了,你不用担心,这事儿我自有分寸。”玄清上人轻抚林清玄,然后目送着他心安离去。

温雪晴对林清玄的嫉妒玄清上人看在眼里。

如果是她故意捣乱,似乎情有可原,但就害怕作案另有他人。

那可就是木藏于林,大海捞针了。

大殿再次归于平静,风声停滞,鸟鸣沉寂。

万物仿佛在这世间停了下来,唯独蛇蝎般的嘲哳之音靡靡过耳。

“是谁!”

“是谁敢这么做!”

“该死的东西,差点让玄儿发现古怪,我明明做得那么完美,那么天衣无缝,差点暴露了,差点就暴露了啊!”

玄清上人气得在大殿怒嚎。

随手一挥,破坏了几件凡间讨来的无价瓷器。

锋利的碎片散落一地,露出光的锋芒。

锋芒落到女人的眸子上,具添了一抹凶狠。

“嘻嘻嘻。”

“差点儿露馅了吧。”

“是不是吓坏了啊?”

“你刚刚手都在抖啊,你知道吗,你知道你多滑稽吗,哈哈哈哈,昨天差点露馅了,今天又差点露馅了。”

“玄清啊玄清,你真是没用废物,你一无是处,抓不住成仙机会,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少阳太阴摆在你面前,你却还是一事无成。”

“告诉我,你这种人怎么成仙啊,怎么去那边世界啊。”

“醒醒吧,不如别成仙了,留下来化作一堆白骨,至少还能在你徒儿记忆里,留下一个完美的好印象。”

“不行,不行。”

“我不能死,我不能化作尘埃。”

“徒儿还在等我,他一定舍不得我死的,我要是死了,他该多伤心,没了我,他会被上清宫其他人欺负的。”

“我不能死,我必须活着。”

玄清上人被心魔的一番话刺激,颤抖着呢喃,自言自语,眼里的怒气散成畏惧。

“调查,对,我要调查!”

“我要把上清宫全部调查一遍,我要翻个底朝天,我要把每个人抓来审问,只要接触过他的,一个别想跑掉!”

“没错,调查...我要...调查,调查...调查...”女人咬着拇指甲盖,神情阴郁不定,“可是从谁开始好呢。”

“要不...要不就从温雪晴开始吧,那个贱.人嫌疑最大,我要弄死她,让她不敢对我徒儿说三道四,极尽嘲讽。”

玄清上人陷入某种疯癫状态,时而说话断续,口齿不清,泪痣旁的眸含**光,锋利无比。

“喂喂喂。”

“你别乱来。”

“温雪晴乃是上清宫最有可能成仙修士,前途无量,你若伤了她,定然闹出事端,万一把我给暴露了,那我们都没法成仙了啊!”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现在有人在窥觎我的东西,你要我袖手旁观,信不信我让你先死在我面前!”

玄清上人狰狞五官,咆哮着威胁着心魔,那样子好似被人夺了珍食的猛兽,呲牙咧嘴,青筋暴起。

心魔暗自咂舌,不敢言语。

面对神志不清的女人,心魔感觉到了一丝畏惧。

玄清上人的疯癫是与生俱来的,并非是因它的出现。

她是天生的疯子,基因里刻下了杀戮与暴戾。

阴暗是她的归属,一切的美好皆是她的虚伪与演技。

“你先冷静点,我不是让你袖手旁观,我们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你听我说,这样做...我们可以一石二鸟。”

心魔缓缓与玄清上人讲述计划。

玄清上人听后怒气散了许多,时不时目光明亮,发出异样的怪笑。

那笑声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如让上清宫的弟子听到,定会笃定玄清上人已心魔入体,成为堕魔的疯子。

“好计划,真是好计划啊!”

“就这么决定了,我定要抓住阻挠我的人,我要让他痛不欲生,碎尸万段,胆敢阻我成仙,罪不容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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