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恩一家人已经不在军营里待着。几户相熟的人在离战场不算太远的地方,搭建了一个小型聚集地。
这里靠近国道和一条溪流,地势不太平坦,但也能过活。
食物来源是溪鱼和野果,偶尔能捕到几只野兔。
他们不能离开军营太远,毕竟还有许多生活物资得靠那边供给,尤其是药品。
大家的故乡都被战争吞噬,已经回不去了。
大家计划着,等最后几个惨遭献祭孩子恢复,就一同前往首都萨莫拉谋生。
艾琳儿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但是干些重体力活还是不行。
她和艾达儿一起,帮忙搬运柴火。
只不过艾达儿运三趟,艾琳儿只能走一趟。
艾琳儿走走停停,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在床上赖着了。连9岁的艾达儿都干了好多活,她这个当姐姐的,怎么可以偷懒呢。
真正原因是,甜粥喝腻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无论艾琳儿怎么解释说明,咸粥,咸粥,我要喝咸粥。但是每碗粥里仍旧都加了大量的糖。
甚至有甜的咸粥。
据后来了解,是某个军医说多吃点糖,有助于身体恢复。
我看你个狗军医就是卖糖的吧。家家户户都推销糖,说什么这是老家爷爷辛辛苦苦种甘蔗,榨出来的农家土糖,品质比白砂糖好,还有多种维生素,小孩子吃了能长高,老年人吃了身体好。
我呸。
等我身体好了,我一定要把你打得你爷爷都不认识。
艾琳儿狠狠地唾了一口唾沫。
这画面正巧被路过的大姐姐看到了。
大姐姐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跟着艾琳儿一起唾了一口。
至于唾弃的人是不是同一个,无所谓。
“小琳啊,在搬柴火呐。”
吉蒂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艾琳儿边上。
吉蒂比艾琳儿大三岁,来自隔壁村,以前在学府里见过几面。
父母都是后种人,但是她却长着猫耳朵。和她外婆一样,被归类为亚兽人。
在艾琳儿记忆中,她是学霸型的人,不仅魔法天赋好,而且魔法悟性也高。
真是可惜了。
她在艾琳儿之前被绑上祭坛,却晚于艾琳儿苏醒。
魂枝的受损情况比艾琳儿乐观些,现在就能使用中级魔法了。
拄拐杖是因为肌肉萎缩,需要静养,还好没留下什么永久病症。
“嗯,这不是躺久了怕得褥疮吗。多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好。”
艾琳儿做了个深呼吸。
“是呢。不能总躺着。唉,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
“快了吧。”
艾琳儿总不能说战争会在一个月内结束,而且自己国家还是战败国吧。
赔款加割地的那种。
吉蒂望向远方,那个曾经让她去地府走一遭的玩意,如今还悬在那个方向。
“这已经运转了半个月了吧。”
吉蒂长叹一声。
她听说某个负责祭祀的魔女,受不了压力,半夜跑路,然后在途中自杀了。
连刽子手都承受不住,可想而知这个法阵是有多么惨无人道。
“嗯,16天。而且从前天开始,一天增加到15次了。”
艾琳儿也不禁伤感。
16天,就算按照之前的每天14批,一批7个人,这就1500多条人命。
说是存活率大概为十分之一,实际上活下来的可能100个都不到。
有好一部分孩子是活着从祭坛下来,但死在病床上的。
狗屎玩意。
艾琳儿这几天从大人们那边打听到,这个三相法阵貌似是皇室私底下搞出来的,肯定还掺杂了其他组织的手笔。
这个法阵极其强大,可以在几千公里外,发射蕴含巨大能量的魔力球。
代价是,运行这个法阵需要庞大且纯粹的魔力。
魂枝良好,且没有被药物等外体因素侵染过的孩童,就是最好的材料。
“祭品”就此诞生。
为什么圣卢西亚的领导者,会同意使用这么毫无人性的东西。
更狗屎的是创造这法阵的家伙。
狗屎都不如。
两人又同时唾了一口。
相视而笑,又戛然而止。
“话说,你知道金姆先生家的小儿子撑不住了吗?”
“啊?”
突如其来的沉重话题,让艾琳儿有些局促。
吉蒂继续说:“昨晚我被尿憋醒的时候,听到隔壁金姆先生家传来哭声,我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也许只是普通的哭。其实这几天,我妹也会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
“不。我能明显感觉到,那个声音,非常的凄惨,悲痛欲绝。”
“这,这样吗。”
艾琳儿除了惋惜,什么也做不了。
魂枝破碎的人,只会恶化,不可能恢复如初。
就算是那些顶点的人类也做不到。
但,如果是神明呢。
艾琳儿抬头看向挂在天上的红月,据说那是神明巴利尔的住址。
要是能踹开祂家的门,祂会不会修复我的魂枝呢。
在艾琳儿异想天开时,艾达儿一路小跑过来。
“姐姐,姐姐。爸爸他们要开会,叫我们也去听一听。哦,吉蒂姐姐好。”
“嗯,你好呀艾达儿。”
吉蒂甜甜地笑着,软榻下来的耳朵也恢复状态。
“估计就是说金姆先生家的事吧。唉,可怜呐。”
艾琳儿颠了颠背上的柴火,思考一下。
“小达你先去吧,我把这捆柴火放到炉灶边上。待会我和吉蒂姐姐一会过来。”
“好。”
艾达儿又踏着一阵风走了。
“真有活力啊。”
“是呐。”
两人的语气中同时流露出哀伤,落寞和羡慕。
“我去放下柴火,你先走过去吧。”
“嗯,你也小心。”
两人暂且分开了。
在聚集地最中心的位置,象征性地摆放着一块木板。
这就是这个临时村落的议事大厅。
没有推举出村长。
围在议事厅最内圈的都是一家之主,而且是同辈的,年龄最小和最大的相差才7岁。
而且能聚在一起,大家的价值观也都差不多,都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事。
人死了。
不能成为还活着的人的累赘。
只能就地掩埋。
没有异议。
大家都默许这隐隐的哭泣声。
在场的人,谁没经历过骨肉分离的痛苦。
许久后,哭泣声停止。
几个少年拿着铁锹,跟着妇人离去。
“诸位,我有一件事要说,有些紧急。”一个体格健硕的男人开口。
修德是前天才加入到这个聚落里来的。
大家收回正欲离开的双脚,重新站回议事厅前。
“我长话短说。我表哥是前线的。他托人给我传消息,说是前线快撑不住了。”
此话一出,众人愕然。
恐惧,焦急,更多的是愤怒。
这可是花了孩子命的东西,竟然跟我说守不住了。
混账东西。
几个脾气大的当即就抄起顺手的玩意,一通乱砸。
一个冷静的男人问:“消息可靠吗?”
“我哥是个连长。我还是信他的。”修德目光坚定,他希望这些人能相信他。
众人七嘴八舌一顿。
“不管消息属不属实,我们先往火车站方向移动吧。反正迟早是要通过火车离开的。”
这个人的想法代表了大多数人。
“可是还有两个孩子没醒来。”
“我家的孩子身体轻,我自己背的动。”
“我,我,唉,我就在这等我儿子醒来吧。”
“那不行,我们之前就说好的,只要人还活着,大家就一起去。”
“就是,就是。反正去火车站就70公里。快点2天能到。最晚这周末也肯定到了。”
“嗯。大家互相帮忙分担点行李,很快的。”
“那就谢谢大家了,谢谢,谢谢。”
这个男人甚至跪下,给大伙磕了一个。
“好了好了,快起来。孩子们都在呢,成何体统。”
众人接着商议了半小时,关于具体的迁移方式,携带物品等。
明天吃完早饭就出发。
南下,前往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