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空气仿佛从他话说完的那一刻便凝固了,原本散落在各处的窃窃私语也逐渐平息下来,只有风扇仍保持原先的转速慢悠悠地转着。

侧目看去,算上自己在内,也仅有几只手孤零零地伸向空中,伴随着几声微弱的咳嗽,她顿觉有股莫名的紧张弥漫开来。

用这种方式未免有些不大合适,安然以前也见识过,每当有模棱两可的事需要班上同学举手表决时,总有些人自始至终未曾表态,她不知道现在的情形是否如前几次那样,但还是朝白帆使了使眼色,想要提醒他换种方式。

白帆瞥了眼没几人举手的教室,又看看安然,似乎也明白她的意图。

他轻轻点了点头,嘴角随即挂起一副微笑,安然清楚他的心里可能也有点儿紧张,但坐在台下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没关系,大家可以放下了,等会儿找我登记下就行。”

看这样子,到时候估计也不会来多少人,听白帆又鼓吹了会儿活动的意义云云后,短暂的讲话就此结束。

想必有些人加进来只是为了获得两个晚上的自由时间,她的目光转向教室后方围坐着的几人,略有些遗憾。

“靠,有病啊,打我干嘛。”

刚才的短会结束没几分钟,男生宿舍的几人又一次聚在后排,嬉笑声慢慢取代了刚才的沉默。

“喏,帆爷,下把一起?”许若云打出手中最后一张牌后抬头问道。

站在一旁俯视着几人的白帆只是摇了摇头:“我有事要和安然商量下,你帮我问问他们几个去不去吧。”

“哎,我去,我肯定去!”轮到摸牌阶段的李志泽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偷偷摸摸做着小动作。

“诶诶诶,你是不是摸多了。”旁边的钟北立马揪过他手中藏于两张牌后面的额外一张,将其丢进牌堆。

“搞什么啊,我们是一个阵营的好么。”

本来以为没几个人,现在看来还算挺多的,脑中萦绕着白帆刚才交给自己的统计名单,安然在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后便走出教室。

走廊上站着的是苏白,原本觉得他作为最早加入社团的几人之一,肯定也会参加,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名单中并未出现他的名字,出于好奇,安然还是决定上前问问。

听完她的话,苏白只是耸了耸肩,回答道:“周六有点事,刚好和活动的时间安排有冲突,希望你们能谅解下。”

“没事没事,下次一起吧。”

“嗯,我先走了,拜拜。”

安然没有继续追问,心里却想到了别处。

没空么,不过说来像他这种学霸,指不定之后的假期时光都会在辅导班中度过,没时间倒也正常。

车上,姑姑像往常一样询问她在学校的情况,安然也只是一句句回应着,眼神并未从车窗上离开。

突然间,姑姑想起什么似的,笑盈盈地对她说:“对了,你表哥这个国庆要回来,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玩几天呀?”

表哥?说实在话,她对这个原先本不存在的人也有类似对于苏白的好奇,安然靠在座椅上,望向窗外模糊的风景,只是微微开口。

“其实我还没想好……到时候看情况吧。”

下车、搭乘电梯的动作一气呵成,安然跟着姑姑刚走出指定楼层的电梯门,就发现自己家门口的方向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警惕地凝视来人,姑姑也有些疑惑,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声控灯光因此亮起,安然这才认出那道身影的主人。

她怎么进来的,小区门口有保安和人脸识别闸机,电梯也需要对应的IC卡才能使用。

想到这,安然大步走上前去,姑姑跟在后面,好奇地问:“小安,这位又是?”

坏了,一时恼火,差点忘记姑姑也在这里,可现在该怎么解释。她的心跳加速,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噢,阿姨您好,我是安然她那个社团的策划部部长,她有些东西落学校了,我刚送过来,想顺便交流下之后要开展的活动。”

“唔,小安?”

“嗯……额……对,是这样没错,先进来吧。”

进屋后,从女孩口中得出“事实”的姑姑走进厨房,热情地问候在客厅站着的二人:“要来点儿果汁还是汽水吗?茶的话怕你俩晚上喝了之后睡不着。”

“谢谢,不必了。”

她礼貌地拒绝,安然觉得这么拖下去不是个办法,索性拉着她直奔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安屿,是叫这个名字吧,你来这有什么事吗?”

女孩轻笑着环顾四周,反问道:“怎么,这就慌了,真是搞不清楚一个大男人的,面对我这样一个怯弱的小女孩慌什么?”

“别用问题回答问题,到底有什么事找我。”

确定房内的布局后,安屿在床边坐下,眼神直勾勾地射向她,但又在几秒后胡乱飘散开。

“你家还蛮大的嘛,要不我晚上就睡这儿好了。”

“既然没事,那就请你走吧。”

”唔哟,这就生气了,我能说你这算是完全适应身体了吗?”说完,安屿自顾自将身体后倾,上半身倒在床上。

“行啦行啦,不卖关子,我们再过几天就要走了,怎么说呢,我就是来找你随便聊聊。”

走?难道说是……

“去靛城?”

“嗯,不过现在还没。”

“什么时候走?”

“后天吧。”

后天就走,她突然有些恼火,为安屿与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直到现在才把这事告诉她而恼火,但她随之也意识到一点。

无论是现在或是之前那两次,他们完全没有义务告诉自己那些事,甚至完全可以不和她产生交集。

“为什么手机一直不回我消息?”

安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描淡写地解答道: “哦,有手机又不等于我总要看里面的消息,而且……”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安然:“你的应变能力可真拉胯啊。”

拉胯?安然没有理清她话中的意思,只是不满地反驳:“你是怎么知道社团的事,而且,我们哪来的策划部这一说?”

“你猜猜?”发现安然似乎真的有几分不快后,她补充道,“算了算了,还是我说吧,省的等会儿又急了,我之前跟踪过你朋友一段时间,偷听到的,行了吧?看你们那关系,也不难判断你在里面。”

朋友,她说的难道是白帆,难怪,桥北路,之所以选在那也是这个原因,安然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既然连细分的部门都没有,你们那什么社团不会就和过家家一样,就只有个会长副会长之类的吧。”

“别转移话题,你还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

听罢,安屿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轻轻地拨开窗帘与其背后的薄纱,不作回答,而是望着天边的残月出神。

“这角度看月亮还真不错呢,不过呢,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月亮了。”

安然不解其意,只是觉得对方的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不舍。

“怎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屿转过身,深邃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坚决,她直视着安然:“之前林祎是不是说过只要一年就能解决那件事,你觉得他会成功吗?”

安然迟疑了一下:“会……的吧。”

怎么轮到她反问我了,明明我还有一堆问题。

“但如果解决不了呢?” 安屿的声音里仿佛透出一丝试探。

“我没想过那个可能性。我相信他。”

“吼?比我还懂他?嘻嘻,其实刚才只是玩笑,玩笑,会成功的啦,放心好了。”

说罢,她微微一笑,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

“我再随便问问,现在你总该习惯这个身体了吧?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就是,我那方法用起来怎么样,管用?”

能管用才有鬼了呢,虽然自己相较第一天已经适应了大半,但内心还是一直告诉着寄宿在身体当中的灵魂,这并非自己本来的样貌。

“当然咯,你不用说我都知道,害怕,担忧,甚至崩溃,谁都经历过,但你也要知道,就像伤口一样,若不致命,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的。”

安屿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安然。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了,说太多也没用,而且我也该走了,不过最后再留给你句话,以后嘛,还是尽可能少做那些可能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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