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没钱吃饭,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晚上到哪住宿?女孩子怕不安全,你有把她安顿好吗?”温忻语气轻浅,情绪表露得并不明显,但肖尧能觉察到她的一缕不悦。或者,与其说是不悦,更像是失望。
“……”肖尧语塞,不敢回答。
“是我多虑了,你性格温和善良,当然会安顿好。”温忻说完,并不再追问肖尧,而是去书房拿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肖尧郁闷地坐在沙发椅上,他自己也感到奇怪,这件事告诉温忻并不会有任何影响,她不仅会守口如瓶,更会给予帮助,可自己怎么就、下意识地听从那个女孩的话,不告诉任何人呢?弄得像和她有秘密似的。虽说自己目前的“丈夫”身份还有名无实,但现在可是新婚时候,竟犯了这种错!
要不等会向温忻和盘托出吧,还是说、先去和那个女孩说一声?肖尧捡起地上的银蝴蝶,注意到除了眼睛,蝶翼上也缀着几颗冰凌般的小碎钻,似晶莹破碎的眼泪,真是物随其主,惹人怜惜。
肖尧原本以为温忻生了气,会在书房睡,正想着借解酒之由泡杯茶送过去,安抚一下(娇)妻。没想到温忻洗完澡,吹干头发,穿着睡裙回来了。真是意外之喜,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可喜的——被水浸润过,她又恢复了清净冷然的神色,而且还带着几分倦意。
应是觉得新婚时候就分房睡,寓意不好,才过来的吧。
“不是累了吗,睡吧。”温忻走到桌边,捧起雨过天青的茶盏,品了两口清茶,便回到床边躺下了。
“哦,好,我去洗漱。”肖尧连忙答应,先将房间灯关了,让温忻好睡。待自己去卫生间洗漱完,换了睡衣,方在黑暗中轻手轻脚地摸索着,躺床。
幽暗中,他佯装无意地碰到温忻的手臂,但温忻并未搭理,他只得忐忑地保持沉默。他今夜注定是要辗转才能入眠了,温忻呢?话说,如果往好处想,她生气是不是因为在乎自己?不许和陌生女孩说话嘛,哦,应该是不许和陌生女孩有交情,不对不对,应该是,不许和女孩有交情!
反省反省,以后有事应该让老婆来处理!
不知过了多久,肖尧从忐忑到总结,又从总结到预想……思绪变得模糊起来,而温忻呢,不愧是有定力的,从刚开始,她就背对肖尧侧躺着,不论睡着还是没睡着,都未动一下。
“噔、噔、噔——”是小心翼翼,努力走得极轻的高跟鞋声,慢慢上楼,然后,停在了门口?
那女孩上来找自己?不会吧!不可能不可能,肖尧连忙打消自己的念头,二楼和三楼中间装了一扇防盗门,女孩怎么可能上来。
“叩、叩、叩——”指尖轻轻叩在门上的声音,微小的声音流露着胆怯和无助,她是太害怕了吧。
肖尧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管,便轻抚温忻的手臂,柔声道:“温忻、温忻。”
温忻睡得很沉,只嘤咛一声,侧了侧头,并未醒来。肖尧无法,叩门声还在一下慢过一下地轻响着,让他悬着心。他摸索着披上居家外套,轻轻打开房间门。
门外是小客厅,深夜只开了盏过夜灯,微微的暖黄色光晕中,女孩纤纤而立,略显苍白的美丽脸蛋愈加让人心疼,她负疚地看着肖尧,嗫嚅道:“哥哥,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可我听见有男人上楼,住在我隔壁,就觉得好害怕……试着上来找你,门竟然没锁,真是松了口气。”
女孩说完,如柔弱的蝴蝶般停止了颤动的(身)体,轻吁了口气,仿佛肖尧的出现给了她无尽的温暖与安心:“哥哥,你回房间继续休息吧,我在门口待着就行的,只是、拜托你别将门关上,留一条缝隙,我就不会害怕了。”
乖巧又可怜的话语,谁听了能不心牵恻隐?何况女孩单薄纤细的(身)体,柔弱地靠着墙,缓缓蹲下,宛若一枝被遗忘的花朵,花姿颤颤、情意绵绵。
“这样怎么行。”肖尧叹了口气,暖声道:“要不,你在这客厅的沙发上睡吧,我给你拿床被子去。”
肖尧回房间,打开柜门找被子。但作为一个不擅家务的男生,他哪可能轻易找到,自然是开了这扇开那扇,好容易抓到一床被子扯下来,头还给撞到了柜门,“砰!”的一声。如果说温忻睡得沉,小响动没听到还正常,但刚刚这下,她不可能不被吵醒,除非,她在装睡。
“温忻、”肖尧歉声道。
“……”依旧一片静默。
“哥哥,怎么了吗?刚才的声音、你别是摔倒了吧?对不起。”女孩情急之下走了进来,借着门外昏黄的光亮,查看肖尧是否被磕碰。
“没事,我们先出去吧。”肖尧低声道。
“不用了。”清冷的声音响起,肖尧吃了一惊,见温忻依旧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动都没动,室内光线虽暗,但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冷静而冷情。
女孩显然被吓了一跳,怯怯地退到肖尧身后,手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角:“姐姐,你别误会、”
“你怎么知道我误会了?”温忻依旧冷静地躺着,语气清寒。
“哥哥,对不起……我、我该怎么办?”女孩嘤嘤啜泣起来。
“温忻、”
“先把门关上吧,别让叔叔阿姨和奶奶听到。”温忻说道。
肖尧依言关上房间门,犹豫着要不要开灯,温忻又来了一句:“别开灯,你拿着被子,在沙发椅上将就一晚好了。这位妹妹既是害怕的话,就来床上一起(睡)吧。”
“这……”女孩内疚道:“这样怎么好呢?怎能因为我,让哥哥、”
“那依你说,要怎样才好?我去睡沙发椅,你们两个一起?”
“温忻!”肖尧喊道。
温忻却并不理会他,继续道:“还是说,我们三个一起?”
“温忻,你怎么了?是不是酒还没醒?”肖尧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去探温忻的额头,原本以为她可能在发热,谁知却是汗湿后的微凉之感:“为什么说胡话?是不是不舒服?”
“不管是不是胡话,姐姐已经说了,就要说到做到呀。”女孩忽然换了语气,轻飘飘的声音中带着得意,还不等肖尧反应过来,她已经跃上了床铺,银铃般的声音漾起诡异:“哥哥快来吧,我睡中间还是你睡中间?”
“让他睡中间吧。”温忻幽幽叹了口气。
“唔,好吧,暂且听姐姐的。”女孩咕哝着,在床的另一边,也就是肖尧刚才躺的位置上躺下了:“还挺暖的呢,哥哥的味道很香呢。”
这猝不及防的转变,肖尧直接傻眼了,后知后觉的第六感冒出来,这女孩、是鬼魅吧?
如果说温忻把这件事当做一次测验的话,自己大概是负分吧( ๑ŏ ﹏ ŏ๑ )
“哥哥,你怎么还不来呀?”女孩撒娇道。
肖尧只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他还站在温忻旁边,眼巴巴地等着她发话。可温忻却没有再开口,她微微侧了侧身,伸手拭额角的细汗,这瞬间,肖尧看见她的指缝间,夹着一枚橘色的星辰。
心里好像又有点数了。肖尧捡起刚才惊慌之下掉落的被子,又别扭了一会儿,最后硬着头皮,从温忻这侧上了床铺,无奈地在中间躺下。
肖尧挨着温忻,可温忻却没有要转过身的意思,反倒是另一边的女孩,热情地贴了过来,双手抱住他的胳膊:“哥哥,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没事,不知道也没关系。”看着温忻的背影,肖尧郁闷更兼失落。
她究竟有没有误会自己?自己是因为女孩楚楚可怜的模样,被莫名激起了保护欲,可分析起来,这件事确实可轻可重。往轻了说,是太善良太心软,不小心被欺骗了,训一顿便好;往重了说,便是新婚丈夫完全以貌取人,不仅不避嫌地照应其她女孩,还试图瞒着妻子。而往“事业”上说,自己一只菜鸟,竟然傻乎乎地毫无防备,让女鬼入住客房、进攻婚房、躺上婚床!
“哥哥,我叫沈怡钰,爸爸妈妈说希望我是能得所有人欢心的宝物。”女孩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状态,泉流般的声音淌着汩汩的感伤与思念,应是忆起自己美丽短暂的人生。她轻轻缩回了手,只揪住肖尧的袖口。
肖尧竭力压下自己的心绪,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道:“你来这里,并且先单独找我,是什么缘故呢?”
“因为我好奇呀,好奇温忻姐姐找了什么样的人结婚。”沈怡钰倒是回答得直截了当:“哪成想现在更好奇了,温忻姐姐既然结了婚,为什么不认真对待、喜欢并相爱呢?”
肖尧和沈怡钰都等着温忻开口反驳,可她却依旧不发一声。
沈怡钰觉得没趣,继续对肖尧道:“哥哥怎么不问问,温忻姐姐为什么会提出,我们三个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