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和塞西莉亚在午后的阳光下，沿着河堤漫步。
“爸爸本来不是这样的……他是个职业军人，满脑子除了打仗就是打仗……”
塞西莉亚以这样一句话开始了对情况的介绍，然后顿了一下，看向凯尔：“说起来，和你挺像的。”
凯尔点点头：“嗯，以前有所耳闻。”
上面那帮家伙或许都是混蛋，但绝对没有废物——凯尔记得，海森伯格过去经常这么说。
寇克侯爵也不例外，能坐上军务部部长的职务，除了家世背景，还有能力和功勋。
“爸爸常年在外征战，小时候总共只见过他几面，对爸爸的印象更多是来自妈妈的描述和动态画片。”
“嗯。”
“也因为爸爸满脑子都是打仗，所以我也多少受了他的影响，变成了现在这种‘无趣’的样子。”
凯尔现在一心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没有理会塞西莉亚的小小自嘲：“所以，你的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坦白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原因，爸爸从来没有说过，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年前妈妈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
“我很遗憾。”
但也更不对劲了——妻子才去世一年就急急忙忙地要廉价变卖祖产，这是什么意思？
“爸爸伤心了很久，之后有小半年时间都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堡庄园，每天就是待在妈妈生前的房间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望着窗外发呆，谁的劝也不听，军务部的事情从这之后就几乎全都交给了波尔处理。”
听到这话，凯尔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么看来，批准地狱远征作战计划的直接责任人并不是塞西莉亚的父亲。
凯尔问道：“我看你父亲现在状态好像不错啊，他是怎么缓过来的？”
“大概半年多以前，克莱尔考上了律师和会计师的执照，辞去了修会的文职工作，受雇我家族的酒庄当业务员，没过多久就成了家族的财产律师。”
“你是说，你父亲的转变，是因为克莱尔的关系？”
“当然不是，克莱尔一直就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我很感激她，虽然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是她应该帮了不少忙，爸爸慢慢开朗起来，甚至都有闲心开始关心起我的婚事。”
说到这，塞西莉亚噗嗤一笑：“不过，爸爸挑女婿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反正我是一个都看不上。”
“别这么说，也许是你要求太高。”
“也许是因为我的心中……”
“嗯？”
说到这，塞西莉亚停下脚步，同时看向了他。
凯尔不解：“你心中什么？”
“不，没什么。”塞西莉亚摇摇头，看向前方，再次迈步“总之，爸爸变了很多，变得……更像是一个父亲了。”
到目前为止，凯尔没听到什么坏消息：“听起来……好像挺好的？”
“是的，好像是挺好的。”这时，塞西莉亚眉头一沉“但我发现，父亲身上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比如？”
“斗志！”
塞西莉亚具体说道：“父亲不再关心战事，甚至连军务部部长的日常工作都不再关心，一心只想退休，甚至劝我也离开修会，和他一起去过休闲安逸的日子。”
戎马一生，想要把工作交给下一代然后安度晚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其实……也挺合理的。”
“这是不对的！”
塞西莉亚一跺脚，停了下来，坚决地说道：“因为我们是军人！而战争也从未远离！爸爸如果想要退休，我没有意见，他打了一辈子仗，是该休息了，但我不行，我还年轻！我还能战斗！我还有太多未尽的职责！你看看那边！”
凯尔顺着塞西莉亚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里的天空并非湛蓝，而是被染成红色的。
那里是地狱之门的所在地。
塞西莉亚继续说道：“凯尔，你在地狱的堡垒哨站待过，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狱魔族的强大和野心勃勃，如果没有银翼城这道屏障，地狱的大军就能从那里蜂拥而出，然后如洪流一般吞没这个世界。”
凯尔点头表示认同：“嗯，我知道。”
这不是危言耸听，实际的情况甚至比塞西莉亚所说的更严重。
“但是父亲，居然想要让我放弃这份职责！这我怎能接受！”
听到这，凯尔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你父亲廉价变卖祖产，难道是为了想让你在银翼城再无牵挂？”
“没错，就是这样，父亲一心想让我离开这里，我理解他的想法，但我不能这么做，你明白吗？你……算了……”
说到一半，塞西莉亚却打住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圣骑士了，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无权命令你做什么。”
大致明白了原委，凯尔也有了一些他自己的想法：“塞西莉亚，有些事情说出来你不要生气。”
“你说吧，我不生气。”因为塞西莉亚知道，凯尔说出来的，一定是真心话。
“你觉得，就你所知，其他人为何而战？”凯尔特别补了一句“说实话。”
说实话——这三个字让立刻准备回答的塞西莉亚咬了一下嘴唇。
因为忠言逆耳，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呼……”
沉默片刻，塞西莉亚一声叹息，背转身去，沉痛地说道：“钱和权……”
“没错。”凯尔说道“虽然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但不代表其他人不这么想。”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许多人看来，你镇守银翼城的目的，是为了守护你的家族产业，至于守护这里的人民，完全是顺便的。”
“怎么会……”塞西莉亚刚要反驳，却又苦笑了一下，叹息道“哈，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所以，塞西莉亚，你的父亲要出售这里的家族祖产，对你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说，你是为了家族利益，而非信仰和人民而战了。”
“嗯！？”塞西莉亚眨了眨眼睛，她不敢相信，凯尔竟然能有这种思路。
“如果你信得过我，那就让你的父亲把祖产卖给我，我就是名义上的拥有者，你想要拿回去，随时都可以，同时把这件事情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让那些质疑你的人再无话柄，如何？”
塞西莉亚有些吃惊。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不谙世事，打起仗来就是埋头向前冲锋的凯尔，居然能想出这种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