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昨日午夜。

冬季,教堂尖塔传来了零点的钟声,沉睡的凯美瑞在月光下迷雾缭绕,朦胧的黑暗轮廓被煤气灯斑驳的光芒照亮。

教堂地下,冰冷的石室中,一场邪恶的仪式尚处于准备阶段。

房间唯一的光亮是摆在她头顶和脚边的蜡烛,那是一具摆放在水晶台上的女性尸体。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正沾着水清洗着她,瓦罐扭动着的水纹中那张被淡金色长发包围的绝美脸庞阴晴不定,双眼紧闭,宁静致美。

石室的墙壁满是人工凿成的凹槽,每一具凹槽中都陈放着一具干枯的尸体,与晶石台上的倩影形成鲜明诡异的对比。

厚底靴子踩踏石板的脚步声响起。

“卡梅少爷?这个时间点您不该过来,您应该在外面安静的等待仪式准备完成。”虽然是恭敬的用词,但语气中全无尊敬甚至还有几分不耐。

黑斗篷的声音嘶哑而潮湿,像是毒蛇在吐信子。名为卡梅的来者似乎因这声音而瑟缩了一下。

随即他恼怒道。

“我为我的冲动道歉,但是,导师,我们之前的约定中似乎并不包含…”卡梅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晶石台的女子。

她真美,完全不像具尸体,他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从哪来的途径?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意这些?”黑袍导师发出一声嗤笑,他在说话间用翠绿色的研钵把口袋里的缬草磨碎,之后倒入旁边的颠茄汁,动作娴熟。

“注意你的态度,我只是发现你这次仪式的工序和上一次似乎并无区别,这真的能让我进阶翡翠吗?如果又失败的话……”

名为卡梅的人似乎社会地位更高一些,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一点臭屁。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费这么大功夫?现在,请出去,不用再强调你公爵之子的身份了!”

黑袍导师叱责了卡梅,如果不是为了从他身上获取利益,谁会冒着风险准备那么多次进阶仪式?一无是处的废柴,连个火磷都稳不住的笨蛋法师学徒,连魔药进阶仪式都无法生效的废物体质……

他心里冒出一万句咒骂的话,然后发现。

“该死!丧钟花用光了,我去隔壁取一袋过来,卡梅少爷,你,过来,搅拌研钵中的液体,不要让它溢出来。”

“你……”

卡梅咽下一口气,心中暗自发誓进阶超凡之后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可是要怎么做呢?现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当务之急是进阶超凡,必须要进阶超凡才行,否则……

卡梅又一次想起了父亲莱恩哈特失望的脸。自己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落到这般境地的?居然把希望寄托在这种邪恶的仪式上来。

他甩了甩头,甩出这些不愉快,伸手接过翠绿色的研钵,慢慢搅动着。

黑袍导师打开门,沿着蜿蜒的走廊离开。讨厌的地方,说是隔壁,其实绕得像一个迷宫,鬼知道他要多久回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原本寂静的石室中突然传来一丝不同寻常的颤动。

晶石台上的女子睁开了双眼,玫瑰一样瑰丽的红色眼眸,但其中却没有红色该有的热烈,反而是痛楚与凄哀。

“唔。”

卡梅一怔,再一眨眼,那双眼明明是闭着的,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是错觉吗?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在这时,撕裂的痛楚突然从左肩传来,一柄长剑穿肩,血流如注,研钵落到地上,黑乎乎的液体溅了一地。

卡梅回头,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眼,明亮而愤怒,像冰下燃起了烈焰。

他是谁?他想杀了我!

“咦?这居然是个活人?”

卡梅听到了来者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比剑锋还凉薄。但卡梅的身体不觉得冷,一阵疯狂的疼痛盖过了刚才的疲倦。

还是刚才那人,他长剑收鞘,从腰间掏出了一柄形状奇怪的短刀。

.........

修伊心中藏着一个秘密——他看不到活人的脸,包括他自己。在他眼中,活人就像是盖了一层人皮面具,面具上只挖出两道斜长的黑黢黢的眼和一张同样黑的嘴,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五官,像是诡异而又惹目的重口味颜文字表情。

好消息是颜文字面具们并非一个表情一成不变,他们也会哭,表现为黑洞洞的眼眶中留下黑漆漆的泪痕;他们也会笑,表现为黑洞洞的嘴裂开,嘴角直追脑后……

而现在,修伊遇到了他十几年来从未遇见过的情况。

他看到了对方的脸。

眼窝深凹,头发散乱,光看五官其实称得上俊秀,但一副饱受折磨的瘾君子样把一切都毁了。这绝不是尸傀或者丧尸之类的邪恶产物,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能看到他的脸?一张活人的脸?难道是幻术?类似于魅魔或者其他什么魔鬼的把戏?但是什么级别的法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致幻一直处在战斗状态下的我?是某种超凡能力吗?西露达还没解决掉仪式的主人?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面前这个人的体质很特殊,比避世血族还特殊。

确认一下吧。

修伊从腰腹处摸出一柄一尺余长的短刀,略带弧度,像女人眉宇,尾部是细长的铁链,坠着一段一指长,一公分粗的短刺。

这是修伊自己打造的多功能匕首,用于野外生活,割些肉、剥些皮、凿凿骨头之类的。平时不穿盔甲的时候会铁链贴肉缠在身上藏在衣下。修伊用它甚至比用长剑苍蔷薇还娴熟。

先是右手小手指,短刀削去了卡梅的手指,这个时候,卡梅才抱着手后知后觉的大叫起来,新鲜刺激的疼痛感让他仿佛溺水的大脑有了一丝的清醒。

反应,动作,还有血的味道都说明了这是个常人。难道是某种魔法道具吗?像面具一样的魔法道具,我把他杀了会不会出现的是另一张脸?让他慢慢的死去好了。

“别,别过来,我投降,我是.....”

在死亡面前,卡梅迎来了今日最清醒的时刻,他想举手投降,但发现自己怎么也抬不起手,扭头一看,自己的双臂已经不见了,肩膀部位像喷泉一样涌出大片鲜血。

“.........”

什么时候?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卡梅先是愣住,随即,更加鲜明的剧痛和难以置信让他尖叫出声。

“呃啊啊啊啊!”

他疼得倒在了地上,但还没来得及打滚,一只穿着马靴的脚就踩在他的胸口,让他动弹不得。

卡梅惊恐的看着冷眼瞪着自己的修伊。

像童话故事里的骑士一样,银灰色的头发,帅气的脸庞,除了表情,像是看到了巨大的蟑螂一样满是遮掩不住的嫌弃与厌恶。

哦,是自己啊,是自己让他恶心,说的也是啊,自己就是那只巨大的恶心的蟑螂。

修伊握着尾链上的短刺,像打针一样,慢慢的将刺尖刺入卡梅的脖子。

卡梅很疼,很痛苦,很想要挣扎,但没了双臂,他连抵抗都没办法,只能绝望的看着修伊对自己处决。

短刺刺穿了食管气管和动脉血管,不会让卡梅很快毙命,修伊收回武器,嫌恶的用纸擦了擦。

卡梅想说些什么,也许是求饶,也许是道歉。但他只是咳出一口血,口中发出咕噜噜的呛水声。

他暂时死不了,但血液会灌入气管,他会慢慢的被自己的血给呛死。

修伊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看着他慢慢死去,感受着生命的消逝。

死去后的脸和他之前看到的脸并无二致。

“到底是为什么?”

修伊带着满腹的猜疑,把注意力转向晶石台上的少女,然后他冰蓝色的眼睛泛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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