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灵魂离散到了这个程度,夜祈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尤其是,如果她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意志,那么夜祈最后拉回来的,也不过是一具记忆破碎,意识离散,认知错乱的形骸。
莉央是个好孩子。
秋羽红和樱见心也是。
莲华和未羽也不会想要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吧。
“真名……全解放。”
“天之丛云,草薙——!!”
从现实世界到只有灵魂可以存在的容器的内部,在从中修改规则,开辟全新的世界。
魔力的核心变成了天丛云之剑,或者说是秋羽蓝。
世界开始变换。
秋羽蓝十八岁的人生的每一个画面,开始以倒放的形式飞速播放。
天丛云之剑立于这世间的正中。
夜祈闭上眼睛感受着规则的变化。
直到秋羽蓝的灵魂完全凝实并且与草薙剑融为一体。
从现在开始,他将会完全封闭意识,将草薙剑的控制权交给秋羽蓝,并且在她的记忆中删去属于自己的部分。
她必须坚强得去再面对一遍发生过的事情,捡起丢下的求生意志,斩破内心的桎梏。
“加油啊,蓝。”
夜祈微笑着放下怀中的蓝,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闭上眼睛,然后逐渐化作点点微光隐匿于周围的环境之中。
——!!!
秋羽蓝猛然醒来。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中,没错,那是天丛云之剑,是她所持有的神秘。
那么这里是……
“我和妹妹还有莉央去洗浴中心休息,然后我去了桑拿房……”
仿佛是断电的声音响起,她立刻就意识到了某种违和感。
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桑拿房。
想不明白……
下一瞬,她看到了自己的人生仿佛播片一样在这纯白色的世界里开始不断播放。
无数的离别。
婴儿时期,和妹妹一起被父母所抛弃。
抚养院的时候,一场大火烧坏了他们的居所,孩子们被迫分别,送到各个学校里住校。
初中遇到了不好的人。
但是没关系,她的神秘很强。
这些家伙居然还敢在女厕所堵她。
她只是随便敲了敲墙壁就把女厕所和男厕所打通了,于是那些家伙都害怕的逃跑了。
高中很开心。
和最好的她们住在一起。
做了好多开心的数学题。
度过了最开心的高中三年,唯独可惜的是心的精神疾病越来越严重了,她需要治疗,所以不得不搬出去独居……
想要偷懒的时候,还可以去办公室,借折叠床和枕头被子。
还有质数……
“是吗,就是用这种方法把我困在这里的吗。”
秋羽蓝点了点头,然后唤出了天丛云之剑。
这种程度的神秘,根本无法与她的天丛云比肩,只要斩开……
更加强烈的,断电的声音响起。
她也意识到了更加强烈的违和感,但是无论她怎么看那些场景,都没有想起什么。
“开!!!”
庞大的魔力,斩开了幻境。
灰色的,雕塑着无数魔鬼的大门出现在远处。
只要从这里出去……
断电的声音,在度响起。
“只要从这里出去就好了……”
她这么说着,突然,愣住了。
“1009……”
“1013……”
“1019……”
然后,口中不由自主得说出了三个数字。
——我在干什么?
——这是……什么?
头疼的感觉环住了秋羽蓝,她撑起身子不断往前走,可是脑子里却出现越来越多的记忆。
莉央不是用抽中的奖券去约会了吗,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回来?
她们三个人为什么要给谁发信息……
在那个令她安心的办公室里,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
头好痛。
生存的欲望让她不断往前走。
“1249……”
“1259……”
“1277……”
“停下来,不要念了!!”
这片幻境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头疼欲裂。
只要走出去,只要走出去就好了吧。
“1367……”
“1373……”
“1381……”
地平线被天空改变了颜色。
在门的那一边,无比的鲜艳和美丽。
似乎只是要走出去……
咚——!!
秋羽蓝重重地倒在了门口。
她想要伸出手拉着门槛,但却突然停住了。
因为天丛云之剑掉落到了前方,在波浪形的剑身上隐隐约约地映着她的脸。
那眼神空洞而悲伤,泪水从其中缓缓地流出。
——为什么?
“2393……”
“2399……”
“2411……”
【那么,以后遇到棘手的事情的话,就数质数吧。】
【质数是绝对不会被分割的数字。】
温和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谁!!”
看不见,但是秋羽蓝头疼感消散了很多。
她撑起身子,看向似乎是出口的门,微微愣神。
【诡异、怪谈、幻境这些虽然不可理解,但是也是有一些内在逻辑的】
【在研究这一些东西之前呢,记好一个原则】
【遭遇神秘时,会等你们的一定不是爱情而是老六】
秋羽蓝撑起剑。
虽然头疼,但她突然想笑。
什么意思啊,她现在就被困在神秘中诶,按这个声音的说法那到底是这个门是老六,还是这个声音自己是老六呢?
——等等,我是会因为这种事想笑的人吗?
嘴巴里,又莫名的开始数起了数字。
“4999……”
“5003……”
“5009……”
秋羽蓝突然愣住了。
这些是……质数。
那个声音没有害她,他说的正是自己身体下意识在做的事情。
断电的声音响起,最为强烈的违和感强烈的席卷着她的身体。
“天丛云!!”
波浪形的长剑唤出漫天水光,呼啸着击碎了那道恶魔之门。
门碎,一切美好的风景都随之扭曲。
然后,她跪在了地上,失去了来自天丛云的力量。
眼前是那些,把她堵在厕所里的人。
她想起来了。
“天童院老师……”
那令人安心的办公室,那在深夜中重逢的喜悦,本来已经随着高中毕业而放弃的憧憬,还有……
啪。
一桶水浇在了秋羽蓝的头上。
面前的那些女生笑了起来。
熟悉的恶语在度响起。
“你不会以为,你真的拥有过天丛云之剑吧?”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诶。”“那不过是你的老师把他的魔力和神秘分给你,不然你都已经死了。”
这一次也如记忆中的那样,为首的那个女生蹲在秋羽蓝的面前,抓起了她的头发,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开口。
“让我帮你记起来吧。”
“你没办法和我们对抗,你逃避了。”
“你本来英语和语文都还不错的,但是你不敢学习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看,你也没办法唤出天丛云来,你还是像往常一样不敢反抗。”
“就连表白也是,还给自己找什么妹妹也喜欢这种理由,无非就是自己想逃跑罢了!”
秋羽蓝的身体,本能得颤抖着。
对方说的都对。
那是她一生的秘密,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但是……
但是——
【但在那之前,你要学会接受自己的错误,为自己的残缺自豪】
【毫无个性的人,只是被他人塑造的泥人】
“……”
她没有与那个女生对视,而是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就被扇了一巴掌。
很痛。
但是……
如果现在屈服了的话,就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吧?
这个顺序,是懦弱的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她想起来了。
【毫无个性的人,只是被他人塑造的泥人】
【但在那之前,你要学会接受自己的错误,为自己的残缺自豪】
【能够表达自己的人很厉害,但是能够忍耐的人也很厉害】
【如果你们哪一天被困住了,就挣扎吧】
【记得来找我,或者找你们的朋友也行,这世间总会有人跟你一起挣扎】
“是啊……”
秋羽蓝缓缓地伸出手。
手还在颤抖,可是……
她想起来了,天童院夜祈究竟为她做到了什么程度。
他把他的灵魂交给了她。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蓝。】
【困在挣扎里的人张开翅膀的时候,总是会痛的,不必着急,我在这里。】
那颤抖着的手,紧紧握住了施暴者的手。
秋羽蓝咬紧牙关。
施暴者愣住了。
“……为什么?不对,不可能——你……”
下一瞬,少女握紧了拳头,用尽全身的力量挥出。
那弧度并不好看,身体也没有什么技巧可言。
但是,那已经是秋羽蓝能挥出的全部。
那施暴者撞在墙壁上,身后的其他施暴者都尽数消散,同时她的外表如同雕塑一般破碎了,露出其中某种诡异的独角仙头。
秋羽蓝不能理解那是什么,但夜祈知道。
因为就是他将规则具现了。
那是充斥着魔力的恐惧的具现。
而那就是秋羽蓝蜕变的象征,也是她要战胜的对象。
它瞪大眼睛看着秋羽蓝,无法理解。
“你的灵魂还在畏惧,你——你根本没有走出来,但是为什么……”
秋羽蓝撑着身子呼吸着,对抗着身体的颤抖,对抗着想要放弃的念头。
她缓缓地举起手。
虽然渺小,但是那里有一束火光。
“9967……”
“9973……”
“你在念什么?!”独角仙头诡异颤抖起来,“质数?!”
“逃避是很可耻啊,弱小是很可悲啊……”
秋羽蓝如同珍宝一般捧起火光。
“可是……如果不逃跑的话,我的人生就没办法前进,没办法遇到我最喜欢的他了吧?”
火光渺小,脆弱,但是却十足温暖。
但那是从他那里得到的渺小的火焰。
对秋羽蓝来说……
那是必须要保护的东西。
她抬起头,掷地有声。
“现在!”
“他在相信我,他在期待着我——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作为我必须回应他的理由吧!!”
独角仙头诡异的表情无比狰狞。
作为规则的具现,同时设计出来就是为了否定秋羽蓝的存在,它非常愤怒。
在它的逻辑中,弱者就应该永远被踩在脚底下。
火光之中,天丛云的形态显现。
夜祈的身形在火光的照耀下缓缓显出。
光是如此,就足够让那独角仙头诡异畏惧得跪在原地。
它想要逃跑,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处逃跑。
夜祈此时紧闭双目,却和秋羽蓝一样捧着那微弱的火光。
“老师。”秋羽蓝轻声呼唤。
夜祈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周围的一切,露出了微笑,“你做到了。”
秋羽蓝的泪水不由得落下,她紧紧得挤入了夜祈的怀中,“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谢谢你没放弃我,谢谢你相信我……”
夜祈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待到她把情绪都哭出去之后,夜祈握住了天丛云之剑,递到了蓝的手中。
但蓝却摇了摇头,并将扬起剑的手轻轻按住。
“老师……已经没必要了。”
“什么没必要?”
秋羽蓝的表情恢复了几分此前冷静的样子。
“如果老师现在把这个东西斩去的话,整个仿制的地狱之门就会因为灵脉的中断而变成一件残次品吧。”
夜祈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秋羽蓝则微笑着说道:“但是如果是我的话……就可以把这件神秘归为己用哦。”
夜祈一愣。
他的思路很明确,秋羽蓝暂时成为了地狱之门的魔力心脏。
所以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斩断和地狱之门·伪典的联系,让灵魂已经归于完整的蓝回归现世,就像做外科手术那样。
【分离】这个性质在天丛云算是一个比较中性的性质,刚好可以用来做这种操作。
但是她这么说……
蓝点了点头,“我觉醒神秘了哦,而且……因为这个神秘的启动仪式关乎三这个质数,而我的神秘也和质数的性质有关,并且在老师的操作下,现在我是这件神秘的魔力核心。”
“所以,我可以将它据为己用。”“作为神秘觉醒者,你需要向当地官方和守夜人报告,这种涉及罪证的神秘道具会被上面注意,调查,甚至没收。”
夜祈拍了拍手。
蓝的表情一愣,她有点纠结。
但夜祈随即微微一笑。
“当然……报告我也要写,至于我怎么写,就是我的事了,对吧。”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会心一笑。
接着,在魔力的涌动中,象征着恐惧的独角仙头诡异失去了人格,变成了一件雕塑。
但蓝又嫌它难看,直接将它在整套魔力系统中抹去。
“老师,闭上眼睛。”
夜祈乖乖的闭上眼睛。
下一秒,他闻到了很香的味道。
脸颊上也传来了有些湿润的触感。
“……!”
夜祈睁开眼,捂着嘴唇的秋羽蓝微微有些脸红,“老师,还没说可以睁开眼睛!”
“哦……哦。”
他赶忙重新闭上眼睛。
“可以了哦,老师。”
再度睁眼,面前的她已经从泳装换成了熟悉的伊甸学院学生制服。
周遭的环境,也变成曾经的那间小型的办公室。
但办公室外不再是学校,天花板也消失了。
更准确的说,这应该是一间办公室的残骸,墙壁,桌子,地板,办公桌,椅子,还有那张折叠床之外就再无其他的什么。
这些器具都保持着他们记忆中的样貌。
在办公室之外,是一望无际的花海。
“老师,我的能力是不再会受到魔力的控制的同时,能够为最多三个我熟悉的人赋予一次不被魔力影响的刻印。现在,有了印记的人可以躲入这片空间里。”
说着,她就牵起了夜祈的手。
在夜祈的手背上,出现了一朵青蓝色的,与周遭花海中同一种类的花朵。
勿忘我。
“老师。”
秋羽蓝露出鲜明的笑容。
“谢谢你,陪我对抗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