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的世界就在一步步地迈向格式化之中迎接横切面般的肢解。
木屋窗外的树,木屋本身,身旁的壁炉,眼前的由夜以及身后的赛里莎。
都在转瞬之间,与那蜂鸣般的巨响一起,随同这个空间存在的本身全数被切割为了两半。
视野不受控制的发生了侧倾,并且沾染上了一层猩红色的幕影。
他的喉咙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的声音,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过度充盈感从其中喷涌而出。
“呕...咳咳...”
伴随着猛烈的咳嗽,猩红色与墨绿色共同混合而成的液体瞬间从桐野澪的嘴里吐出。
不停咳嗽,咳到视为生命之源的东西都快从喉咙之中涌出,咳着咳着开始咳血,嘴角漾着血泡,朦胧的视野里,只能够看到染成鲜红的地面。
伸出手习惯性地去摸充斥着【热度】的伤口,此刻就只剩下了恶心的鲜血触感以及碰到了内脏的手感。
“...”他强行抓住了自己即将远去的意识尾端,拼命支撑起了那双厚重的眼皮。
他看见了,自己的身前正漂浮着一团黑色的影子。
她(?)揪起了桐野澪那银白色的长发,就这样将桐野澪残缺滴答着粘稠血丝的上半身残躯抓了起来。
“找·到·你·了,幼·崽~”
…
“亡灵小姐…不是说好只会喜欢我一个吗…?”
意识在时间的回拢之中得到了恢复,粘稠滞缓的血液在身体之中慢慢地恢复了先前的涌动。
他的瞳孔不断伸缩变化适应着眼前的场景。
一切都仿若从未发生一般,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唯有时间在一点一滴地向前流逝。
剧情的过快进展,让他甚至还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赛里莎...?刚刚...你是不是说过同样的话...?”
方才一幕幕猩红的场景就都消失了,只遗留下了诡异的既视感,就好像那只是自己癔症所引发而来的幻觉一样。
不仅如此,就算掀开上衣去确认腹部。
原本应该被拦腰截断,大量出血,甚至于滴答着各种内脏的躯体。
此刻竟然完整无损,腹部都别说伤口了,就连血迹都没有,甚至于衣服都没有任何的破裂。
“嗯…没有哦…发生什么了吗…?”赛里莎如同银铃般的声音从他的身旁传来,唤醒了他有些恍惚的意识。
“时间...回溯了...?”
他拼命回忆着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刚想要解释,结果...
“刚刚...大家...都...!啊...?!赛里莎...!”
话音还没落下,噩梦就再度袭来。
空间之间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抖露出了马赛克一样的块状彩色阴影。
伴随着风铃声,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变成了不规则的色块。
而那些抖露出来的如同马赛克一样的块状彩色阴影,此刻就像是蠕虫一样蠕动着那双看不见的目以及那张口。
看来方才发生的那幕并不是桐野澪的癔想出来的幻觉。
巨大轰鸣的音爆声从蔷薇墓园的彼方袭来。赛里莎就这样当着桐野澪的面被腰斩了。
在音爆铺面而来的那么一刻,因为已经知晓了劈砍的高度,所以他出于生命本能的反应蹲了下去。
就像是有个东西高速地通过了他的头顶,留下了切开空气的嗖嗖风声。
也正因此他才躲过了这道足以撕裂整片空间的斩击。
成堆血肉的碎片到处横飞,它们安静地呈祥在木屋的地面之上,那些滚烫还散发有余温的液体就这样如同一朵鲜艳绽放的花朵,在顷刻之间盛开,而后迎接终焉的衰败。
地面也因这剧烈的斩击而发出震动,产生了整片大地似乎都在摇晃的错觉。
木屋之上的房梁以及瓦砾同时也成为了碎渣一样倒了下来。
赛里莎的上半截身躯就这样被横切,伴随着冰晶瞬爆的如同玻璃一般碎裂的声音,她在一片血泊之中倒在了桐野澪的怀里。
赛里莎的眼眸在不可置信之中剧烈颤抖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羊羔。
往日的荣耀与在温室之中自我意识到的虚假的那份强大,在真正离开温室之后,都全数化为了一无所有的尘埃。
温度正在从她的体内迅速的逃逸,那份冰冷以及灵魂的严寒于此间降生。
她强撑着意识,将最后的温柔与嘱托施加给了眼前自己的所爱之人,尽管她还未向他呢喃咏颂出内心的那份真正的爱意。
“快...逃...”
下一秒,赛里莎——死亡。
“赛丽莎,喂,赛丽莎!由夜...!帮帮...我...?”
刚想要去求助一旁的由夜,但回应他的只有坐在倾泻着克莱因月光下的半截残躯,正在源源不断的喷吐出生命之泉,霎时间整个木屋之中就像是下起了血雨。
那是由夜吗?
这样的问题第一时间挤占了桐野澪的内心,但毫无疑问这是肯定的,因为掉落在地那沾满了血迹的紫色紫罗兰式样的缎带已经证明了那具残躯的身份。
一时间,恐惧,惊吓,悲伤,困惑,各式各样复杂的情感顿时盈满了他的胸腔。
就如同置身于深海之中,压抑的他难以喘息。
他如同败家之犬那样,发出了惨淡的尖叫。
或许只有亲身历经了死亡,一个人才能够意识到来自于真理之外的事实。
转生直至现在,桐野澪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无非也还在用着一种“玩家”对待“游戏”的无所谓的态度来对待这个世界。
总是幻想着自己的个人线之中会充满着欢声笑语的happy ending,结果就迷失在了接踵而来的bad ending之中,无法自拔,然后陷入了无尽的痛苦。
比起转生之前,他拥有了一副更为靓丽的皮囊,拥有了更为优渥的家世,或许还拥有着平辈无法企及的眼界。
但这又如何呢,无论什么样的人,身处于什么样的环境,面对于什么样的世界,在面对死亡以及生命消逝的时候,都是平等的。
“不对…有什么不对…刚刚明明…原来如此,这就是突发事件吧…”
突发事件,作为crpg游戏中的一个经典设定,简单可以解释成游戏环境的突然变化以及敌人的突然来袭。
…
“我...究竟是在期待...些什么...?我...究竟...是在对...这样的世界...期待些什么...?!”
失去力气之后,顺从骨架的重量,他跪倒在了地上,眼神暗窘的凝视这片着无法看见太阳的天空。
“明明...我早就知道,这样的游戏,这样的世界,可是一个完全不讲道理,毫无底线,湮灭人伦的暗黑世界级渣作!”
一柄巨大的大剑伴随着破空声从他的侧脸处落下,插在了离他不到五厘米的地面上。
那团黑影就如同雾气一般漂浮在了高大的剑柄的顶端,一副冰冷的扑克脸看向怀抱着半截尸体在血泊中走向崩溃的少年。
“观察的结果·崩坏,观察对象——幼崽·就像是·提前预知到了·斩击会从自己的腹部上方五分之一处劈砍而下·,而后·凭借本能·蹲了下去。”
“理解·不能,需要得到·进一步·观察许可。”
那团黑影就好像在和其他人对话一般,冰冷地汇报着现场的情况,她的眼神不具有丝毫多余感情的在桐野澪的身上一阵游离。
“啊...啊啊啊...”
他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想要奋起反抗,但发现自己的喉咙只能发出咿咿呀呀沙哑的吼叫,身体早已在恐惧的面前选择了软弱无力。
“啊啊啊啊啊....恶...呕...”
“幼崽·好吵,你·先去沉湎之地·睡吧。”
在看见对方彻底容颜的那颗,桐野澪的【心】陷入了崩坏,身体本能式的产生了反胃的不适,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拿薄薄的羽毛在轻轻刮抹着他灵魂的末梢一般。
精神健康值或者说理性值在持续性的降低。
“请·君·沉·眠·”
他甚至没看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视野一阵恍惚,就如同被强行塞入了滚筒洗衣机一样转个不停。
“咕噜咕噜咕噜咕...”
视野在天旋地转之中停了下来。
桐野澪隔着那些无名之花的花茎。
于茎丛之间。
他看见了。
一具已经失去了头颅的残躯正孤独地在月光下跪倒在了无名的花圃之间。
原来如此,他,被斩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