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是在年纪不大时卖身给花柳街，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和训练后，掌握相关技艺，出来接客。

第二种本身就掌握着琴棋书画、歌舞茶艺等技能，直接就可以卖唱卖曲。

后面这类女子，往往是较有底蕴的大户人家才能培养出来的，不是突逢变故，家道中落，很难成为清倌人，因此第一种自己培养的清倌人是主要来源。

江婉儿属于第二种。

她不是洛城本地人，而是来自帝国中部的江南郡，那里有着丰富的河流水路，商业贸易发达，是大唐的经济中心之一。

江婉儿出身自江南郡一个有名气的富商府中，衣食无忧，生活幸福美满，除了父母，还有位聪慧的弟弟。

她从小展现出极高的音乐天赋，闻名遐迩，其情况用简单的话来讲就是“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梢不知数”。

然后……

“帝国官员昏庸无道，强敛财富，家业衰败，父母遇害身亡，亲弟发配边疆不知所踪，自己则沦落到洛城，成为怜仙楼中的一员。”

“你不是在编故事吧？我听说这里的人喜欢给自己弄点悲惨的身世，像是父亲赌博，母亲重病，还有不成器的兄弟姐妹什么的……”

“乐糖姑娘……”

“好吧，你也没必要骗我……”

以大唐目前的状况，花柳街这些女子们的悲惨设定，恐怕有多半是真的。

洛城的繁华安定，掩盖不了其它地区腐朽衰败的情况，它能蒙蔽的只有皇帝高官们的眼睛。

跟着云中仙子来到怜仙楼的内部区域，唐悦打量着四周。

这里的情形和她想象的有不少出入，没有暗不见天日的密牢，没有守在门口的壮汉，也有没有拿着鞭子随时准备的老嬷嬷。

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们，分在不同的房间中，学习着各种技艺，有一些还会偷偷望过来，悄悄做出打招呼的手势。

要是不说，唐悦还以为这里是某个大型培训机构，而不是风月场所。

“她们真是卖身到这里的吗？”

“嗯，”江婉儿点头道“每一个进来的人都签了卖身契，从此以后，她们就是怜仙楼的人，没有了自由生活的权利。”

“可是我看你们的管理很宽松啊，”女帝挠了挠脑袋“她们要是逃跑怎么办？”

“很少有人会想逃跑的，”她低声道“卖了身，帝国的律法就不会保护她们，一旦被买主找到，哪怕被打死也没人管。”

“啊？卖身契居然还是受帝国法律保护的？”

这又是哪任皇帝留下来的封建糟粕？那些家伙能不能干点人事儿啊？

“何况能进入怜仙楼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江婉儿叹道“虽说大多数地方都会对卖身的清倌人进行培养，可并非家家都像怜仙楼这么和平……”

风月场所很难有统一的行业标准，有的地方会希望清倌人们尽快赚钱，有的会希望她们能放得更开。

总之，再光鲜亮丽的外表，也掩盖不了她们低微的身份地位。

对此，多数清倌人也只能强颜欢笑。

跟着云中仙子来到休息区域，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后传了过来。

“嘻嘻~”“好了别闹~”“婉儿姐姐知道又要骂我们了~”

江婉儿脚步一顿，缓了下才推开房门。

“诶！”“哦！”“呀！”

三位身着青衣薄纱，外貌一模一样的少女发出了三种不同的声音。她们正吃着桌上的糕点，连嘴边都碎屑都没来得及擦干净。

“你们又在偷吃，”江婉儿扶额语气无奈的道“被嬷嬷知道又要挨骂了……”

“咕咕……唔唔……（吞）……骂就骂吧，反正不是第一次了，保持体形也不能亏待肚子吧……”

三胞胎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放在怜仙楼中已经是可以接客的年纪。唐悦在名单中没有见到她们，说明这三个丫头到现在还没有出师。

瞧她们古灵精怪的模样，多半是因为学习进度不佳，没有通过怜仙楼的考核标准。

“秋梅、秋兰、秋竹，”江婉儿介绍道“到怜仙楼已经四年了，还没有毕业，是这里著名的头疼人物……”

“不对不对，”三胞胎中不知哪个发话反驳道“我们通过了大部分考核，只是有几项差一点点罢了！”

“差一点点！”“没错没错！”

三名少女外表不差，加上是同胞胎，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会有很好的卖点。

这恐怕也是她们赖在楼里白吃白喝四年，还没有被小鞭子抽打的原因。

“婉儿姐姐，这位姑娘是谁啊？”三胞胎又开口道“看模样，不像是新来的姐妹？”

“你们先收拾一下自己，”云中仙子嘱咐道“等会儿再和你们讲。”

三胞胎对她似乎相当信任，嘻嘻哈哈去了隔壁房间。

“情况就是如此，”江婉儿低声对她说道“上面的人其实已经没多少耐心了。我和她们认识很久，知道这是她们的本性，怕是很难改正，等她们再大一点儿……”

失去耐心的怜仙楼，恐怕就很难保持和和睦睦、客客气气了，他们买了三胞胎姐妹，是为了赚钱的。

“楼里的清倌人那么多，你为何只要我救这三个？”

唐悦摸了摸下巴，笑问道。

“秋梅秋兰秋竹她们还对未来的生活抱有期望，自身又与这种风尘地格格不入，”江婉儿第一次露出苦笑“这里是个吃人的地方，它吃得是人的‘心’，大家会慢慢适应这里，被这里同化，走上相同的道路。”

“混久了就难以脱身了吗？”唐悦沉吟道“假设一下，我要是有办法把你们都弄走，你觉得有多少人会离开？”

“都弄走？”云中仙子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苦涩的表情收敛了些，用开玩笑般的语气回答道“那样楼主会杀了你的，她是个极有手段的人。”

“如果她杀不了我呢？”女帝指了指自己“我说了，我背后的势力也不小。”

“这样的话，”江婉儿见她不似调笑之语，表情渐渐认真起来，沉思了片刻，答道“我想至少有一部分会心甘情愿的追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