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的的确确也不至于说就生离死别的程度。
他是想着反正外出务工三年，他师父当三年留守儿童也好孤寡老人也好反正三年之后他就回来了。
再说，没准他一过去人宁仙子就忘记有他这号人了呢？
那到时候过去了和没过去一个样嘛。
不过他确实不放心沐青丝，但两人的关系早就没有小时候那样亲近了，有些话他说出口的时候就下意识沉重了许多。
话他是说出口了，却没想到听的那个人听他这么说心里会怎么想。
顾北的话听在沐青丝耳朵里跟‘我顾不器不活啦，我这就要去死啦！’没有区别。
沐青丝坐在椅子上只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不大的房子她却觉得冷冷清清。
眼前恍惚间浮现自家弟子盖着白布被送回来的画面。
“你们要他的命做什么？我家不器修行不成天资不够能力不行只会说些好听的哄人的话，怎的就要他去死了？”
沐青丝有些无助地低声喃喃。
浑浑噩噩地起身，但起身之后又四顾茫然。
但是她应该做些什么？
或者说，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子想她做什么？
原来这些年小剑门一直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徒弟在勉力维持，她家那个逆徒能力水平到什么程度她自然清楚。
本事不大，能力不高，撑起一个小剑门来他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我……我是不是给他添麻烦了？
是不是……或许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更好一些？
这位潜龙榜榜首，冠绝当代的天骄。
这位出生不久受人所害灵根被废彻底断绝修行路，后以肉体凡胎单衣徒手攀内东海方丈仙山，拒仙山之上十万仙人的道途自己踩出一条魂性命三者与剑融为一体的独她能走的道途。
这位小有所成后便直上十万兵库试剑，逼得整个九州代表着技击巅峰的一品宗门十万兵库言‘小剑仙一日仍使剑则十万兵库一日不设剑道兵主’的天下剑首。
这位笃信自己所求皆能以剑取得，天下尽知其‘小剑仙’名号而不知晓其真名的剑仙子，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生平第一次遇到了手中剑无法解决的问题，心中剑对此似乎也无能为力。
天下诸般心神手段都不起作用的一颗纯粹剑心没来由地动摇。
茫茫然不知所措。
通明的剑心沾染上了些许尘埃。
一双星眸满是混沌地行至床边，眼前一黑向前栽倒昏了过去。
许是心中迷茫，她做了个梦，一个有些久远的梦。
“师父。”模糊的有些遥远的童音呼唤道。
有些熟悉，有些亲切，但似乎……许久未曾听见了。
“师父？”童音稍稍清晰了些许。
她回神。
定眼望去却没发现声音来源。
直到她的裙摆被微微地扯了一下。
她低头望去，而后便下意识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怎么了？”
“师父刚才走着走着突然不走了。”
“喔……师父刚刚在想事情。”她轻轻回应道。
这是梦。
她心知肚明。
但眼前这个小小的乖巧怯怯的人儿她却许久许久未曾见过了。
或者说，能任由她亲近的那个乖巧弟子她许久未曾见过了。
即使是梦，姑且逃避一下也好。
她稍稍弯腰牵起身边小小的人的小小的手。
摸上去没多少肉，茧子和疮却满布其上。
她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那只小手下意识地挣了一下。
而后似乎又不太敢继续挣扎，于是忐忑地待在她的手掌心中。
“没事的。”她笑着低声安慰道。
而后就见那双由于营养不良而有些混浊的眼眸带着惊艳和惭愧在她的笑颜上一触即走，像是被火燎了一下。
她知道他在惭愧什么。
但现在，她应该不知道。
既是难得的梦，既是她和这个逆徒还没走到后来那一步的时候的梦，她还是想要重新细细体验一下。
她思索了一下，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很少笑。
只是缘分，只是遇见了、碰上了，就刚好救下来，只是还算投契，她就想着或者收个弟子。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是个聪慧机敏又莫名有着些许原则底线的孩子。
后来笑得就多了。
“师父，我们……去哪啊？”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追忆。
“回家。”她低头看向他。
在犹豫要不要把他抱起来。
但又怕骤然的亲近吓到他。
即使只是在梦里。
但是，逆徒这个时候还是很乖的，抱起来的话最多担惊受怕但不敢挣扎……
有点心动。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他现在心里还藏着事呢，如果太亲近吓到他了没准到时候就怕得不敢跟我说了。
眼下时节是盛夏，雷雨天气倒也多……
不急。
御剑过来其实不需要再走多远的路。
只不过牵着还不是逆徒的逆徒的沐青丝走的很慢。
总也是花了点时间。
再见到眼前木屋的时候她有些感慨。
其实她很少感慨。
只身攀仙山的时候没有，一剑破兵库的时候也没有。
独独见到这小小的木屋的时候心中升起了感慨。
眼前的小木屋是她自己搭的。
粗糙简陋得紧。
厅堂和卧室不分，甚至没个床榻。
那是如何变成后来的规整样子的呢？
是她家那个逆徒突然有天告诉她他学会了如何建房子，而后在她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搭起来的。
明明她并不需要也不在乎那些，但那个逆徒在乎。
不过那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眼下还是……先隔一个房间出来才是。
其实当初她是再搭了个屋子出来的，不过到底彼时的她和现在的她有区别。
只是梦而已，就是想离得近些又如何？
“你先等一等，为师搭个隔间给你。”
她上手摸了摸小顾北枯草一样的头发。
在小顾北欲言又止的表情中拉着他进屋。
“坐一会吧，很快就好了。”
而后把他轻轻拎起放在屋内唯一一张椅子上。
小小的短短的腿甚至沾不到地，却还是局促地都不敢把屁股坐全。
对于沐青丝来说弄个隔间出来很简单，刚好之前搭建这个小木屋的时候还剩了些木材，连伐树的功夫都省了。
她忙活着，身后看着她忙活的顾北越发局促。
初来乍到，被人领回家了之后看着人家忙活着给自己收拾屋子，他总想帮帮忙什么的，而不是坐在这里跟个少爷一样。
但又不敢开口，于是倍感煎熬。
就结果而言，她隔出房间的水平一般，仅仅算是能住。
到底是行走江湖时日不短了，许多东西即使她用不上也备了点。
比如被褥。
所以弄好了床榻之后就可以直接铺床。
在她铺床的时候，她察觉到身后逆徒更不安了。
她倒也不奇怪，当初这个逆徒就是这反应。
好像就不习惯别人为他做什么，像是他从来没被人照顾过一样。
即使他说过自己并非此世人，但关于上一世的其他就没怎么说了。
虽然她自己也没怎么问。
不过她也没让自己这个逆徒煎熬太久，铺床这种事情即使是她也是会做的。
虽然就效果而言和她搭出来的这个隔间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后就是准备饭食了。
她沐青丝元婴仙子自然餐风饮露即可，但她这个逆徒一直都没到筑基，别说辟谷了，连辟谷丹都吃不得。
按理说她本该锻炼出一手好厨艺的。
但她才做几天饭这活就给她那逆徒抢过去了。
倒也无关味道，毕竟对于当时的顾北来说熟的、能吃，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条件了，还是觉得自己明明被捡回来却像个少爷一样让人伺候心中不安所以揽下的这个活。
不过那个时候是那个时候，现在是现在。
沐青丝也挺想再看看这个逆徒瑟缩又怯生生地抢过做饭的‘权力’的样子。
“还没吃饭吧？”她回眸问道。
像是被剑仙子回眸的这一抹风情迷住了，小只的逆徒只是愣愣点头。
“等一会。”
而后顾北就开始瞳孔地震了。
他看着今天才把自己捡回来的仙子师父拿着那把舞如瑶池冰片身如寒梅傲雪的漂亮长剑切菜。
手法还很笨拙。
甚至掏出来的锅碗瓢盆全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似乎买来就没用过。
沐青丝确实不擅长庖厨，如她这种身份到哪都是座上宾，根本不会有自己下厨的机会。
为数不多的自己弄点吃食的时候也就是当初攀仙山的时候。
找个冰洞什么的进去点个火折子热点吃食。
但好消息是她做饭的天赋不错，即使是当初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做饭也不至于难吃到无法下咽，更不用说现在在梦里了。
事实上能把饭做成难吃得无法下咽的那也是一种天赋。
沐青丝到底是剑仙子而不是饭仙子，做出来的吃食色香味都只能说凑合，甚至有点不太凑合。
但顾北吃了个干干净净。
“对了，是不是还要再搭个恭房？”
“恭房？”
“嗯，如今你尚未脱离五谷轮回，总归是要出恭的。”她清清冷冷地淡淡道。
当然，当初她虽然也是这么说，但当初是的确是没想许多，现在么……
则是为了再看一次这逆徒支支吾吾满脸涨红的样子。
小时候多可爱啊……
怎的大了就……
“那那那个就免了吧……我、弟子自己想办法……”
“这哪行，既然收徒了，那这些事情自然是为师该做的——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是寻常人家那种蹲着的还是坐着的？”
沐青丝带着纯粹的坏心眼问道。
虽然与当初的自己说的是一般无二的话，但现在的她只是为了想再看一次她这个逆徒窘迫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师父……我自己来就好……”顾北是真要哭出声来了。
当时的沐青丝见顾北这么抵触也就任由他了。
现在的沐青丝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选择放他一马。
易地处之确实尴尬。
不过后来他怎么处理的她就不清楚了。
似乎当时问了一嘴，好像是什么……
‘无毒化处理’了？
她这个逆徒某些东西懂得莫名其妙的多，她倒也习惯了。
第一天晚上倒是相安无事。
沐青丝就坐在厅上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翻书打发时间。
当初她是打坐运转周天来着。
不过毕竟是梦里，修炼并无意义。
当初顾北的身子骨折损得太严重了，必须要有一段时间将养起来才能说修行的事情。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沐青丝是每天早上做好饭叫他起来，先是吃药再吃早餐，而后站拳架，而后再吃药再吃午餐，而后套招，而后再吃药再吃晚餐，泡个药浴再睡觉。
就这都是沐青丝当初临时翻书看到的，她踏上修行路的过程旁人根本没办法复制。
所以自己也不会教人。
但到底仙盟有相关书籍售卖，她手里又趁点灵石。
当初也是第二天发现她这个逆徒起床后摇摇晃晃的才反应过来。
她其实还是很负责的，天下剑首剑仙子在正是同代天骄中流击水的时候收了徒，收了徒还真就一板一眼地教起徒弟来了。
根本就无所谓是不是耽误自己的时间。
“嗯，今天就先这样吧，歇一歇准备吃饭了。”沐青丝看着满身大汗的顾北略略点头道。
“师父今天想吃什么？”小顾北收起架势喘息着问道。
“做你自己喜欢吃的就好，为师没什么挑嘴的。”沐青丝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如果不是这逆徒强烈要求，她对吃饭这种事情根本没什么想法。
口腹之欲到底不是她所求。
见那逆徒眯着眼笑着道‘师父且期待一下’而后转身做饭，沐青丝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弯了弯。
似乎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笑得多了一些，心思也……繁杂了一些。
沐青丝叹一口无奈和宠溺。
她的确是没有口腹之欲，但她会对做了什么菜产生期待。
因为——
“师父你看，弟子花了好长时间新学的，师父尝尝好不好吃？”
“尚可。”
“师父再尝尝这一道？”
“嗯，不错。”
沐青丝微笑着摸了摸邀功的逆徒的头发。
小时候多可爱啊……
说到底让沐青丝有期待的不是顾北做了什么菜，而是顾北会将自己的成果和进步展示给她。
说是成就感好呢还是满足感好呢，总之沐青丝很受用。
她觉得这徒弟没白收。
虽说天赋根骨差了点，但那是天生的，并不是他没有努力，沐青丝都看在眼里。
对于她来说根骨差了点就差了点，大不了回头去仙盟那边找一找有没有改善根骨的方法。
难得的是心性和对她的态度。
即使她说过了不需要这逆徒反馈什么做什么，但这逆徒还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哄她开心。
他有这个心就让她很开心了，更别说他真的会哄人。
不过到底这些开心都是小开心。
沐青丝在等一场大开心。
也是他们师徒关系走向最亲密的转折点。
一场雷雨。
从早上开始天就阴沉沉的，湿润的空气让地面上的人胸口有些沉闷。
直到晚上，瓢泼的大雨带着令人惊怖的轰鸣雷声一同落下。
“那师父，弟子先去睡了。”
沐青丝看着小脸上透着明显不安却还是尝试着压抑的小顾北，略略点了点头。
顾北关上房门之后，整个木屋便只剩下沐青丝轻微的翻书声。
而后一道照彻天地的白光闪过，巨大的轰鸣接踵而至，几乎不分先后。
沐青丝听见了顾北房间里的响动。
她放下了书，起身走近推门而入。
只见角落里一个小小的人抱着头缩成一团，惊恐的眸子望向她，似乎见来人是她神智略微定了定，难堪和尴尬顿时浮上面庞。
“怕惊雷吗？”沐青丝靠过去蹲下身温柔地抚着顾北的头发。
“只是，些许……”
沐青丝眸子静静地望着逞强强笑着的逆徒。
“师父没事的，我……缓一缓就好了。”
沐青丝很清楚这逆徒在想什么在顾虑什么。
但她现在应该不知道的。
闻言便点了点头，“若是害怕，唤我便是。”
“唉，好。”
沐青丝见她这逆徒仰起小脸似乎没事了一般笑着。
似乎就是现在了。
她想着。
而后下一瞬电光便将顾北仰起的脸照得惨败。
她能看见她家徒儿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接踵而至的雷声让他浑身颤抖喉中漏出惊恐的声音。
表情却没怎么变化，只是笑容僵硬，眼中水汽氤氲。
有些滑稽，有些狼狈。
有些让人怜惜。
于是沐青丝轻轻抱住了他，安慰地抚着他的头发和小小的脊背，“没事的，为师在呢。”
这话似乎让他稍稍冷静了下来，下意识想要靠进沐青丝怀里却反手推开了她。
沐青丝讶然地看着他。
虽然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一清二楚。
只见她家徒儿红着眼眶身躯颤抖着屈膝跪地，额头狠狠地磕在地上，“弟子该死，尚有一事瞒着师父。”
“何事？”沐青丝咬着唇星眸中有些复杂地问道。
当时的她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弟子……并非懵懂幼童，可能也非此世人……”
“何意？”
“许是弟子转生时孟婆汤掺了水，总之，弟子皮囊虽幼，但内里的灵魂却不折不扣的已然成人，不该以此童稚皮囊欺瞒师父！师父如此亲近，弟子实在是……实在是……”
“其实若是你不说，为师也不会知道。”
“但弟子的良心知道，师父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不该如此龌龊……”
“可那非你本意。”
“非我本意但，但弟子实在煎熬，弟子无意欺瞒，但……”
“那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你已是成人了？”
“是。”
“让我不要那么亲近你？”
“嗯。”
“好，那我就先出去了。”
沐青丝脸色有些许复杂地起身。
身后逆徒也悉悉索索地爬回床上。
在沐青丝合上门的前一刻，雷声又一次炸响。
那逆徒丢人的细微呜咽声自被窝里传进她耳中。
明明就很害怕。
当时的她没有多想，只是叹了口气缓步踱至顾北床前，望着将被子蒙住脑袋的丢人玩意，伸手轻轻抚摸着盖住脑袋的被子。
如今的她则是情绪复杂难言。
但到底说的都是同一句温柔的调侃，“不是说成人了？也怕雷鸣吗？”
被子里的顾北有心想辩解，但的确丢人。
于是索性当缩头乌龟一言不发。
“唔，没事的，为师在这呢，”沐青丝思索了一下当初自己是怎么说的——想起来了，她记得她当初买的书籍里有提到过这种情况，于是原封不动地说道，“为师搂着你睡就不害怕了吧？”
“不必了！”蒙在被子下的逆徒反应很激烈。
但沐青丝不由分说地掀开被子，被揭开壳的乌龟是很脆弱的，小只的逆徒不知所措的又是羞愧又是赧然的不敢与沐青丝对视。
拥住逞强的小丢人玩意的瞬间他倒是挣扎得厉害，但在下一声雷声过后诚实的身体紧紧搂住了她。
沐青丝轻笑着。
怀里的逆徒无地自容，躲都没地方躲。
“好了，睡吧，师父在呢。”
“其实弟子也不是怕打雷，只不过当初街头巷尾当乞儿的时候每逢打雷都会发生些不太好的事情……”
“嗯嗯，为师知道，以后为师都陪着你睡好不好？”
“这就不必了……”
怀里的逆徒嘟囔了一声后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
沐青丝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戳了戳最近终于养了些肉出来的小脸。
小时候多可爱啊。
注视着逆徒小小的安然睡脸的沐青丝忽然想了想。
下一次这么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喔。
想起来了。
她再一闭眼一睁眼，眼前景象就变了一道。
逆徒大了些许，从前都是她牵着他，现在他牵着她了。
牵着逛庙会。
她其实对庙会也没什么想法。
只不过这逆徒当时下山采买的时候提了一嘴最近有庙会，她忽然就想去了。
之前小小一只，看着看着就快要到胸前那么高了。
沐青丝看着拉着她的手在人群中走的逆徒。
许是庙会热闹，许是人声鼎沸，许是因为带着她出来的是这逆徒。
姑射神女一样不染凡尘的一颗仙心沾染了些许烟火气。
也活泼了一点。
而活泼了一点的直接结果就是她时不时就跟顾北说‘师父想要那个’‘这个好漂亮’‘徒儿去帮为师把那个花灯赢回来好不好？’。
顾北是顶不住的。
沐青丝稍稍撒撒娇他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周围人声鼎沸，不过沐青丝能看见能听见的只有顾北，看着他义无反顾地竭尽所能，好像那是多珍贵的东西一样。
但其实沐青丝想看的只是她这个逆徒为了她去争取的样子而已。
等沐青丝兴尽打算回去了，逛庙会的人也零零散散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于灯火阑珊处，一对母子的对话忽然传入耳中。
“娘，庙会好好玩，我们以后天天来好不好？”
“嗯……不行哦，以后二牛长大了就要带着心仪的女孩子来逛啦，可不能天天和娘一起逛呢。”
“心仪的女孩子？”
“嗯~要成亲的喔。”
“那我和娘成亲好不好？这样以后就能天天来啦！”
“是吗？那好啊~”
沐青丝听着听着就走不动道了。
连带着牵着她的逆徒也被拉了个趔趄。
逆徒疑惑地看向她。
她不说话，只是看了看逆徒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对母子。
清冷澄澈的眸子眨啊眨的。
就差把‘我想要那个’写在脸上了。
逆徒微微瞪大了眼，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那看上去才四五岁的小孩，脸上全是问号。
沐青丝还是不说话，眸子微微垂下。
似她这般容貌气质，只需露出丁点失意，所有的是非对错合适与否都不重要了。
顾北没办法，有些窘迫和无奈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轻声在沐青丝耳边道，“以后我也和师父成亲好不好？”
沐青丝面上清冷春风解冻，眸子和笑颜同时明亮起来，开心溢于言表，轻轻点头道，“好。”
即使是再来一次的梦，即使已经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沐青丝还是有点幸福得晕头转向。
明明小时候这么可爱——这逆徒明明说了要和我成亲的！
大不了这小剑门不要了，回家成亲去！
一念通达，纷乱思绪被心中剑斩了个淋漓尽致。
床榻上的剑仙子自梦中苏醒。
开眸瞬间屋内冰寒剑光肆意纷飞又眨眼收敛。
剑心和剑意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精进了些许。
连带着修为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此刻离化神仅一步之遥，真真切切的随时都能踏出的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