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四年前来上清宫，一天到晚没这么多瞌睡。
凡人时期每天能睡得很饱。
可四年过去了，随着修行愈发睡眠不足。
“到了。”
少年望着上清宫前坐落的宽大牌匾，四方四正的形体有些年份了，染了些许尘埃。
上面用鎏金刻着龙飞凤舞的“炼丹阁”三字。
苍劲有力。
据说这炼丹阁四年前出过岔子，死了一位炼丹的女弟子。
女弟子被分尸成了三百六十块，死相极其惨烈。
后来因为没查出何人所为，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一直搁置。
林清玄进入炼丹阁，这里不是想象的大殿，而是类似蜂巢般的狭小房间，层层累圈，让人觉着十足的压抑。
“你好，长老。”
“来作甚。”
招呼林清玄的长老语气冷淡，长得矮小，脊背佝偻，一口黄牙，身上有很重的丹药味儿，手指缝里满是漆黑的药泥。
“回禀长老，我是托玄清上人的嘱咐，前来讨要养神丹，每日一颗。”
林清玄毕恭毕敬，微微鞠躬。
“养神丹？”
“允了。”
听到是玄清上人需要，长老没多想，更没为难林清玄，直接一个响指，打开进入炼丹阁的内门。
内门里放眼望去，可以更清晰看到蜂巢的房间。
每一间房面积不大，飘出徐徐青烟，时而有丹炉炸掉的声音。
“该死，又失败了！”
“哈哈，成功了，我终于炼成功了！”
林清玄微微皱眉，伴随着各种声音，长老走到他旁边，递给他张泛黄的粗糙纸条。
“喏，去找这个房间拿养神丹。”
“具体流程是...”
“你第一次来？”
长老有些疑惑，仔细打量了一番少年。
目光随之变得凝重，视线全落在肌肤暴露的地方。
譬如颈项，譬如手臂，譬如领口...
林清玄被长老的视线盯得有些难言，扯了扯衣领。
“抱歉，长老，我是第一次来拿丹药，还请长老请教。”
“哼！”
“看到没，每个房间有序列号。”
随着老头儿枯槁的手指转去视线，每个小房间的侧面真挂着号码。
“你根据你的房间号，直接去拿便是，那房里弟子要是问，你就把纸条给他，然后说丹药，肯定有的。”
“明白了，多谢长老。”
林清玄淡然一笑，长老却不领情，又哼了一声回到原来位置。
紧接着，又叫住了他。
“喂。”
“小子，这丹药给你！”
少年转身，只见阳光下投来一个漆黑的丹药。
林清玄顺手接过，摊开手掌心一开。
“活络丹？”
活络丹，是宗门炼制的一种活络精血的丹药，吃下可以加速伤口愈合，以及血痂愈合的速度。
是一种较为常见丹药，没有养神丹珍贵。
林清玄疑惑看向长老，这丹药他有，可他又没受伤，不清楚长老丢来这丹药的目的。
“多谢长老。”
林清玄见长老没打算解释，没有吞下丹药，放进了袖口。
紧接着，他看了眼数字，快步朝炼丹房内去了。
长老直了直脊背，望着对方走远的背影，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浑身伤痕的少年，蓬头垢面，满身恶臭。
“可怜的娃子啊。”
“少阳太阴，真是稀有。”
林清玄打了个哆嗦，没敢回眸。
他清楚那老头儿正盯着自己，可不清楚那老头盯着自己的原因。
只觉得阵阵胆寒。
“九十六房间吗？”
林清玄再次瞅了眼纸片上的数字，上面写着数字的96。
他没多想，快步数着房间序列，来到了96的房间前。
数字的排列越发朝后，房间便距离炼丹阁的核心愈远。
到了96房间，几乎是炼丹房的末尾。
这里人烟稀少，四下空旷，旁边的房间都是无人状态，清幽弥漫，毛骨悚然。
唯一值得庆幸，是浓稠的丹药味儿淡了许多。
林清玄滚了滚喉头，脊背灌了些凉风，抬手用指叩了叩房门。
“请问，有人在吗，我是来取丹药的。”
许久，无人回应。
林清玄目光扫过，房门上有严重的灰尘，根本不像是寻常有人进入的样子。
拿起纸片，他下意识翻到了另外一面。
“莫非不是96，而是69？”
正当林清玄打算转身去69房，静默的房间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隐隐约约嗅到了丹药炼制的苦涩气味。
“取丹药的话，请进来。”女子的声音绵柔似水，很好听。
林清玄放下心来，推开门进入。
“失礼了。”
进门之后，逼仄狭小的房间中央，支棱着一口像模像样的大锅，锅炉下火光四溅，周遭满是废丹与烤糊的废料。
除此之外，只剩下用来暂时存放药材的巨大药柜，占据了一整面墙。
墙的前面，坐着一个少女。
少女衣物干净，乌发黑眸，皮肤水光白皙，与这狭小肮脏的炼丹小房格格不入。
似一块尘了埃的明珠坠世。
林清玄愣了几许，微微弯腰。
“你好，我名林清玄，是玄清上人的亲传弟子。”
“此次前来取养神丹，每日一颗。”
“哦。”
“养神丹啊，可以。”
女孩随性伸手，从背后药柜随手一掏，四方四正的小盒子里，装着一颗颜色漆黑明亮的丹药。
女孩摸了下丹药，用粗糙的纸简单裹紧，然后递给林清玄。
“来，这就是养神丹，对了，请问师弟姓名是...”
林清玄在上清宫算出名。
玄清上人四年前收了他这一个关门弟子，对方称呼他师弟，自然是比他来宗时间长，四年起步。
“师姐，我叫林清玄，今后的丹药，就全权拜托师姐了。”
林清玄倒识趣，人前做足功夫，女孩满意点了点头。
“林师弟，不必如此，以后每日一颗的养神丹，尽管来取便是，对了，我名作药青衫，你可以称我药师姐。”
“好的，药师姐，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林清玄没有多闲聊，药青衫手边的锅炉还在噌噌燃火，给人十足的温暖。
药青衫点了点头，目送林清玄的离去，然而...就在林清玄离去之后，药青衫却阴恻笑了起来，身形有些虚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