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凯尔的公开审判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
凯尔无罪的结论是理所当然，但后续的风波却远没有结束。
其中最大的悬念就是，那枚真实之眼的去向。
对外的公开信息是，真实之眼在魔物的袭击中被毁。
置于其中的记录为何前后会出现差异，以及到底哪边才是“真实”，则成为了悬案。
不过想也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在天冠酒店的顶层豪华套房内，布丽姬特懒懒地倚靠在沙发上，手中把玩的，正是那枚失踪的真实之眼。
“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置此物？”
“一个无趣的小玩意而已，赏你了。”
布丽姬特说着，随手一抛，站在一旁侍候的弗雷多连忙双手接住，露出信息的笑容。
“谢陛下赏赐。”
“看把你高兴的，不会觉得朕小气吧？”
“岂敢，陛下的恩赏，胜过金山。”
“你啊，就是会说好听的。”
这枚真实之眼里的宝贵记录在弗雷多手中能有诸多的妙用，可以称得上是价值连城。
不过，他没有立刻将真实之眼收起。
这枚真实之眼中的记录毕竟曾经被篡改过，弗雷多还是有些疑虑。
他看向布丽姬特，谨慎地问道：“小人还是很好奇，关于这枚真实之眼中的记录……”
“除了玛蒙家族的正统继承者，没有人可以改变其中的‘真实’，即便是朕也不行。”
“所以，是玛蒙王……”
“弗雷多，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也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王’，对吧？”
也就是说，改变记录内容的并不是现任的玛蒙王。
“可是里面的记录为什么还是……”
“记录本身没有改变，只不过有人在上面覆盖了一层幻术，只要将它祛除，就能看到‘真实’，话虽如此，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相当不易，应该也是个拥有玛蒙家族血统的家伙……”
布丽姬特没有继续说下去，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凝重。
魔族只是表面上退出了人间，但实际上，地狱诸王从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对人间施加影响。
布丽姬特的策略是“集中投资”，扶持少数像弗雷多这样忠心耿耿，在人间具有相当程度影响力，能堪大任的人物，平时基本“放养”，只在有必要的时候。
而玛蒙家族虽然也是藏身暗处，但总体更倾向于直接干预。
地狱诸王对于人间的野望从未停止。
“接下来还有什么能为陛下效力的吗？”
“没有了，打扰了这些时日，朕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陛下不打算多住几日吗？”
“呵呵……真倒是很想，不过朕那可爱的宰相，好像遇到了一点点的小麻烦。”
布丽姬特这几天连续收到来自在想卡特琳娜的通讯，那些贵族领主们对于布丽姬特要让凯尔成为她的未婚夫一事非常不满。
而且，消息已经扩散出去，成了街头巷议的主要话题。
卡特琳娜完全无法处理这样的势态，只能再三催促布丽姬特返回地狱，亲自平息此事。
虽然没有明说，但擅长察言观色的弗雷多看出了些许端倪，旁敲侧击地问道：“亲王殿下也会和您一同返程吗？”
“当然。”布丽姬特回答得非常肯定。
尽管凯尔现在并不在这个房间里。
在位于城郊的烈士陵园，如今多了一根十米长宽，高三十多米的巨大纪念碑。
每一位在先前远征中牺牲之人的名字，都被镌刻在了纪念碑上。
凯尔身穿肃穆的黑西服，仰头扫了一眼，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名字，不由得苦笑，然后俯身向纪念碑进献了花圈。
每一个名字，都曾是鲜活的生命。
而他们的死，完全是不值得的。
二十多万人的生死，不过只是某些人权力游戏中的筹码。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凯尔默然无语，看似平静的表情之下，却是心潮翻涌。
一身戎装的塞西莉亚也献上了花圈，然后站到了凯尔的身旁：“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凯尔说道、
“那……”
“但暂时我不打算回教会，回战团了。”
“……”
虽然凯尔的语气平淡，但没有半分的迟疑。
塞西莉亚只得把想要让凯尔回归，在她身边担任要职的邀请咽了回去，重新整理了一下语言：“没关系，我会等你。”
凯尔摇摇头：“别等，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塞西莉亚知道，凯尔只要决定，那就很难改变，离开的话既然说出口，那必然已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更让塞西莉亚难受的是，凯尔的语气是那样的伤感和无力，颇有种心灰意冷的意味。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塞西莉亚试探地问道。
“不完全是。”凯尔回答道“我……可能是有些累了，让我休息一阵。”
布丽姬特当然是一部分原因，现在一身的混沌魔力也是麻烦。
但更多的，是凯尔自己的决定。
到底为何而战——这个问题，凯尔现在还没有答案。
塞西莉亚的手放在身前，不由得揪紧了胸口的衣物。
累了，连开而这样的战士，都累了。
但塞西莉亚更明白，与其说是累了，倒不如说是心碎了。
眼见凯尔去意已决，塞西莉亚心中很不是滋味。
自己还是没能为他做些什么。
反倒是凯尔的行动，让一连串阴谋行动直接被破坏。
而且看他这样子，不知这一去何时才会回来。
至少，趁现在再多陪一陪他吧。
“不去看看你的战友们吗？他们现在都在银翼城。”塞西莉亚问道。
凯尔自嘲地一笑：“哈，我一个‘死人’，就不去再给他们添堵了，打扰你这么多天，我也该走了，再见。”
说着，凯尔转身离去。
塞西莉亚本能地冲上前去，拉住了凯尔的衣角。
“怎么了？”
“那你什……”
塞西莉亚本来想说“你什么时候回来”，但想想，摇了摇头“至少，偶尔回来看看，好吗？”
“嗯，我尽量。”
看着凯尔远去的背影，塞西莉亚咬着嘴唇，露出苦涩的表情。
这一去，感觉像是永别。
然而最重要的话，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不过，连凯尔也没想到，再见来得比想象中要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