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森伯格蒙了，比他更蒙的，是先前还群情激奋的民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祈祷一下，内容怎么就变了？”
“是啊，都是真实之眼的记录，怎么内容完全不一样啊？”
“现在到底信哪边？”
其实，现在海森伯格还没有全输。
真实之眼还在他的手中，自己现在仍是代理审判官，他仍然掌握着整个现场的主动权。
只要他宣布今日休庭，就能暂时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并且再想办法重新搞定真实之眼。
然而，由于完全没有想到真实之眼上的法术竟然遭到了破解，以及对于其中记录内容的恐惧，还有失败的恶果，海森伯格哪里冷静得下来。
在这多重的恐惧侵袭之下，海森伯格一时无法做出任何的思考与判断。
趁着整个会场中的人几乎都迷茫状态时，布丽姬特抓住机会，开始发难。
“代理审判长，你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不敢继续播放了？”
“这……这些都是谎言！”
急促的追问，让海森伯格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只能本能地给出含糊的回答。
一步错，步步错，布丽姬特继续追问道：“真实之眼中的记录，不是绝对的真实吗？那么说谎的人到底是谁！”
糟了！
海森伯格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跟本没法回答。
如果说真实之眼记录的就是真实，那么刚才的投影就无法解释。
可如果说真实之眼中的记录可以被篡改，那动摇的就是整个审判庭的根基，以及圣光教会的信用。
海森伯格已经心思去细想为什么只是一个走流程的祈祷，就导致法术失效，现在他只能想办法赶紧收场。
“肃静！肃静！”海森伯格借着不住颤抖的手臂，用力猛敲木槌，发出歇斯底里地咆哮“我宣布休庭！休庭！”
“不许休庭！”
位于特别观摩席上的塞西莉亚站了起来，矛头直指海森伯格：“海森伯格主教！这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公开审判了！关于真实之眼的事情，关乎整个圣光教会的信用！你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不会答应，银翼城的民众也不会答应！”
理论上，塞西莉亚和哪些看台上的民众没有本质区别，不能干预庭审。
但是到了这一步，这些规则早已失去了意义。
银翼城毕竟是塞西莉亚的地盘，她的话此刻显然胜过任何的规则，顿时一呼百应。
“圣女大人说的没错，必须给一个解释！”
“到底是谁在说谎！”
“我们要知道真相！”
海森伯格向波尔投去求助的目光。
然而，波尔只是抱起胳膊，冷冷地看着他，那个眼神，简直就像在说“你自裁吧”。
这位身为军务部副部长的大主教，是绝对不可能为这种尴尬的场面买单的。
“真实之眼的内容是绝对的真相！”
海森伯格必须咬死这句话，然后，他指着布丽姬特，怒斥道：“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趁着刚才大家祈祷的时候，使用了邪法，篡改了真实之眼中的记录。”
“既然是绝对的真实，那又怎么会被篡改呢？代理审判官阁下，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我……”
“让我来告诉大家真相吧！”布丽姬特猛然抬手，指向海森伯格“真正已经沦为地狱走狗的叛徒，就是你！”
“你胡说！”海森伯格本能地驳斥。
“是吗？”布丽姬特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那么，代理审判官阁下，你敢不敢向大家展示一下你的手臂呢？”
“为什么不敢！”海森伯格现在已经完全落入了布丽姬特的节奏中，而且手臂上面的魔纹他早已隐藏，自以为万无一失。
然而，契约魔纹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在一位“王”的面前隐藏。
当海森伯格撸起袖管，展示他的手臂时，魔纹发出了紫色的光芒，赫然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此刻，真实之眼中的记录到底哪个才是“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魔纹！是魔纹！”
“他和恶魔订了契约！”
“叛徒！他才是叛徒！”
不只是民众，坐在海森伯格周围的副审判长，书记官等人，也开始下意识地起身远离他。
全完了！海森伯格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遭到这样的逆转，功败垂成。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因为他的对手，并不是凯尔，不是贝格萨斯商会，而是一位来自地狱的“王”。
大势已去的海森伯格跪倒在地，仰天高呼：“求求你！救救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话音甫落，周遭狂风大作，天空聚集起黑色的殃云，电闪雷鸣。
不祥的气息笼罩周遭。
上一秒还惊慌失措的海森伯格以为自己的呼唤得到了回应，瞬间露出惊喜的表情：“救救我！伟大的王，救救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然而，从天空中传来的声音却是浑厚而冷漠。
“失败的废物，接受契约的惩罚，发挥你最后的价值吧。”
说完，风停树静，天空中的云团也瞬间散去。
这时，海森伯格全身被紫色的光芒笼罩，不断发出痛苦的哀嚎。
“不——！求求你……不要……啊啊——！”
在凄厉的惨叫中，海森伯格的身躯不断膨胀，扭曲，破裂，增殖，逐渐不成人形。
然而，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魔力气息，却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可怕。
事出突然，人们都还没有从这一连串的震惊与反转中回过神来，一时不知如何行动。
“赶紧杀了他！”
塞西莉亚第一个做出反应，高喊一声，挥剑冲出，直刺正在变异中的海森伯格而去。
海森伯格抬起一只手，或者说是爪，挡住了来袭的剑锋，并且随手一扫，将塞西莉亚逼退。
随后，一只身高数米，全身散发着强大魔力的紫黑色怪物，彻底扯碎了海森伯格原本的身体，从中破出，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而海森伯格，就是将这只怪物从地狱召唤来此的祭品——他到死也不会知道，在他身上的契约魔纹，从来就不是贵族的印记。
“吼——！”
一声狂吼，怪物的口中喷吐出紫色的火焰，瞬间将原本在海森伯格周围的几个人烧成了灰烬。
随后，怪物开始了无差别的杀戮。
人们开始惊叫，四散奔逃，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此刻，全场还能笑得出来的人，就只有布丽姬特了。
“啊，终于，到了这最后，也是最精彩的一幕。”
“你还不出手？”凯尔问道——他能感觉出，那只怪物非比寻常
布丽姬特轻松一笑：“让朕出手，你确定吗？”
“我……”
凯尔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让魔王出手，自己多半脑子也不清醒了。
这种时候，还是得靠自己。
“你们谁带了武器？随便给我一把剑就好！”
“呵呵，别说朕没有给你提示，现在你还是‘重伤员’哦。”
“演戏到此为止！我不可能做事不管！”说着，凯尔随手扯掉了手上的镣铐。
“唉，真你拿你没办法。”布丽姬特的语气，仿佛是对一个顽皮的孩子说教失败之后的无奈“弗雷多，带来了吗？”
“是的，陛下。”弗雷多立即做出回应，双手捧着一只剑匣，呈送到凯尔面前“亲王殿下，请笑纳。”
剑匣之中，是一对精致的长剑，凯尔注意到，款式和他之前在角斗场中损坏的那一对完全一样。
“谢了。”凯尔此时也没多想，抄起剑便冲了出去。
正如布丽姬特所言，此时的他已不再是“看客”，即将执行“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