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践踏着又深又厚的雪层，发出稍显刺耳的响动。
而除此声之外，在这片辽阔无边的雪原之上，便没有任何声音了。仿佛一切的声源，都被吸音的雪给带走。
天上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它是那么的巨大、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大，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没有星光的黑夜夜空，甚至于仅仅只需要肉眼，都能看见它的表层之上的那些起伏细节。
一位背生双翼、浑身缠绕着神圣光晕的少女正静静漂浮在那光明耀目的圆月正中，用她那纯银色的双瞳，直视着下方的黑发青年。
“呼……”
极寒的气温，令光是呼出的热气都会瞬间化作冰碴，噼里啪啦地落下。皮肤上覆盖着白霜，关节、肌肉、神经、乃至大脑的思维速度，都在这冰冷的地狱中被封冻、暂停……
这里是多少度？零下八十？九十？还是上百？
无法计算……
魔能「极夜」，月天使的职高权柄。她掌握着“由昼转夜”的刹那意象，能将任何单位都给拖入这片只有夜晚的领域之中。
而在那没有太阳的永久之夜的世界里，所存在的最直观的现象便是寒冷——能轻松地落到零下百度、乃至触碰绝对零度的、最为极限的恐怖极寒。
太冷了……修斯甚至感觉自己身体里的魔素流动都受到了严重的阻碍。别说抬腿举手，他连眨眼这种的微小动作都变得极为吃力。
但他却依旧面无表情，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抬头望着天边的那名蓝白天使。
“初次见面，人类的勇者，修斯。”月天使露娜菲尔说话了。
她的嗓音是属于少女的那种清脆，用词婉转、蕴含着十分悦耳的仿佛大小姐般的优雅气质。
“尽管我们并不在乎陆上的智慧生命的权力更替、人事变动，但我们依旧希望社会能保持大致上的秩序，这能有效防止混沌的滋生，所以我们才会去干涉教皇的选择。”
“顺带的，我们也观察过你，年轻的勇者哟。”
“你的变化……可真大呢。”露娜菲尔说这句话时，意味深长，似乎另有所指。
“……”修斯知道她所指的，是重生后的前后反差。
个性上、力量上、做事风格上，都和以前有着极大的不同。
“嘛……我想，将这改变归类到‘吾神的馈赠’的话，应该也能说得通吧。”露娜菲尔低低地笑了起来，“呵呵……我想，你也并不在乎吧，勇者。”
确实如她所说，对修斯而言，三天使也是极其陌生的存在。
他会选择来到这里，并不是他很在乎三天使的召唤……他只是陪着米丝蒂，仅此而已。
勇者修斯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头偏执的疯兽，一条只为了一个人而活的疯狗。
什么乐于助人的心态、什么保护世界的情怀，早已全都塞进了垃圾桶里，荡然无存。
“勇者修斯，我就直说了吧。”月天使不再客套废话，“我们、我，想看看你们、尤其是你的‘能力’。”
“基于吾神的命令，我们信任你们的立场——但我们不信任你们的能力。如果你们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那你们就算是吾神选中的人，那也毫无意义。”
“勇者修斯，我看得出，你的力量的源头是情绪，是你心中产生的情绪波动时绽放的涟漪。”
“悲伤、愤怒、绝望、感激、热诚、奉献、爱……情绪越是激烈，那你的力量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几乎没有上限。”
“但在这里，在这片永夜之中，一切的一切都将被无光无热的寒冷所冰封，甚至连情绪的流动也不例外。”
“我像看看，最为本真、最为基础的你。”
“所以……”
月天使完全展开光辉的羽翼，她目光冷如冰霜，头顶光环上的月相不断更替，空气中的寒冷似乎更加强烈凛然，如同变成一根根尖刺。
“来攻击我吧，用尽你的一切——”
……
“咱不信任你们的能力。”在外面，在那辉煌的圣庭之中，小小的阳天使也如此对米丝蒂说道，“包括你的立场——似假似真的圣女，咱也存在着怀疑。”
“就算我是你们的神、是那个连告知义务都不提前尽到的没礼貌的臭泡泡钦定的人也一样？”修斯不在，米丝蒂干脆就不装了，露出了她的本质。
那骤然从柔弱的小圣女变成吊儿郎当的痞子的前后反差，令旁边的萝兰不禁向后退了一步，眼神也怪怪的。
“这是当然。”阳天使端坐于王座之上，小脸严肃，“我想，你并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圣女。”
“虽然吾神要求咱们配合你们、根除那侵染世界的邪恶，但你们对于那邪恶来说，也是蕴藏着巨大能量的‘电池’。”
“一旦你们有任何失败，那这个世界就将迎来结局。”
踏错一步就是深渊……啊，她当然知道啊。
米丝蒂懊恼地抖抖长耳朵。
系统给的任务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目前直到现在的所有关于牛头大魔与四魔姬的任务里，失败惩罚都是她无法承受的。
“所以开发者才会把你们给留下来呀。”米丝蒂深吸一口气，然后理直气壮地开始抱阳天使的大腿，“我们太菜惹，打不过牛头大魔、甚至打不过四魔姬——但你们很强吧？很厉害吧？我觉得比四魔姬都要猛太多了！”
“所以啊，算是为了你们的神吧，帮忙先干掉一两个魔姬不过分吧？当然全干了也可以的！”
“还有啊，神也和我说了，就这个城里面——那个布鲁尔家族有问题，他们是四魔姬的奸细！我一个谁也不认的菜菜圣女很难搞，但你们随口一说就能让城里面的士兵把他们全都给图图掉不是吗？”
金发萝莉说的那是一个理所应当、头头是道。
而她话音落下之后，圣堂中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只剩下了最后一名天使，第三席上的、三天使中体格最为较小，甚至比阳天使还矮了5cm的幼.女天使，那吹着鼻涕泡打瞌睡的小小呼噜声。
丝妲菲尔，三天使之一，星天使。
有着一头超长、长度超过她的足尖的白黄相间的超长发。在这头如瀑布般的秀发上，还散落着很多星星形状的银色小亮片，看上去就宛如天边的浩瀚银河。
一轮五角星模样的淡黄色天使光轮正盘旋在她的后脑勺，背后生着三对尺寸比较小巧的羽翼，羽毛颜色为白到淡黄的渐变。
她的身上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花格子长袖衬衫，香肩半露，看起来里面没有穿任何内衣……她的怀抱里还抱着一个可爱的蓝色史莱姆小抱枕。
“咕噜噜……”不知为何，模样娇俏梦幻的她，却总是垂着脑袋闭着眼睛沉睡着，在打呼噜的同时，还从那可爱小巧的鼻子里吹出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而这泡泡还正随着她的呼吸而放大、缩小、放大、缩小……
“……很遗憾，咱们不能。”阳天使头顶的呆毛一动一动，“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为什么呢？”米丝蒂反问。
“因为世界承受不住。”阳天使用又软又糯的幼.女嗓音平静地说，“我们甚至无法离开圣庭。”
她顿了顿，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只见橙红中短发的幼.女天使从座位上站起来，微微地飘在空中。
“算了，口说无用。”她说，“咱直观地来给你看看吧。”
阳天使举起小手，伸出细白食指，直指天空。
明明她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做，但那澄澈天边的太阳，居然瞬间变得更为耀眼明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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