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便是我结合收集来的线索，推测出的作案动机和大致经过。”

“当然，你可以继续装作不认识夏杰，继续做你那无意义的狡辩。”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将夏杰也作为嫌疑人缉拿。”

贺夕明说罢，向秦风投去问询的目光。

后者点头会意，立即夺门而出，召集特异四课的力量，火速前去法医部门控制住夏杰。

审讯室内，便只剩下贾垚、贺夕明、林心璐三人。

在听完贺夕明最后的推理后，贾垚便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事实上，在贺夕明突然出现在审讯室的那一刻，贾垚就知道，自己必输无疑。

先前他忌惮贺夕明的异能，一直避免在贺夕明面前，用“主意识”控制“贾垚”这个身份。

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将带有犯罪记忆的“主意识”全部收回夏杰这边，因此才使得“贾垚”这个躯壳的侧写结果没有被怀疑。

然而，在通过夏杰的视角，亲眼见到贺夕明被自身异能反噬，被直升机送去医院后。

他便以为自己面临的最大威胁已经跨过去了，从而放松了警惕。

否则，他本可以在控制“贾垚”这具躯体认罪后，立即将“主意识”转移回夏杰那边，确保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但即将胜利所带来的喜悦，使他产生了傲慢的想法。

他想要通过“贾垚”的视角，看着这些愚蠢的对策局探员，在他的诱导下被引入一个错误的方向，草草结案。

充分享受这个过程，无疑是对他最大的褒奖。

直到贺夕明出现，粉碎了他的妄想，粉碎了他的傲慢。

他精心筹划的一切，此刻变得毫无意义……

念及于此，贾垚眼中不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本就佝偻的身形，此时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般疲软了下来。

伪装，已经没有必要了。

良久，他才重新望向贺夕明，属于老人的那种沧桑感从他身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也不再使用原本那接地气的、符合“人设”的方言，而是转而用普通话，带着一丝倦怠的语气，对贺夕明说道：

“我承认…这次是你赢了，你说的那些也基本都属实，不过…有一点，唯有一点，你似乎误会了……”

“噢？误会什么？”贺夕明的表情平淡如水，他并没有再看贾垚，而是和林心璐一起，整理起桌上的资料。

“你是不是以为，我之所以处心积虑、绕着弯子亲手导演了这一切，是因为夺舍人比动物困难太多，所以很珍惜夏杰这个身份，不想暴露自己？”

“难道不是么？”贺夕明手上的动作忽地一滞，眉头微蹙，重新看向贾垚。

通过侧写，他发现贾垚并非是在强装镇定，也不是在故意唬人。

他接下来要说的，很可能是实话。

贾垚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上，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容：

“呵呵呵~一开始的时候……确实很困难，似乎是因为年纪大了，我的意识强度，或者说精神力，已经衰弱的太厉害。”

“这使得，我在使用异能的过程中，很难压制那些精神力旺盛的青壮年，只能堪堪控制一些思维简单的动物。”

“但，正如你所推测的那样，我的异能是靠着融合意识再解除融合，实现意识的分裂和转移，来同时控制多个身份的。”

“我一次次夺舍失败的过程，亦是我不断丧失自我意识的一部分，换取他人意识的一部分的过程。”

“就如同化学里的‘置换反应’，双方都变成了全新的‘东西’，我原本孱弱的精神力，也在这个‘置换’的过程中不断强壮起来……”

听到这里，贺夕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口打断道：

“也就是说，你并不是凭借经验的累积成功夺舍了夏杰，而是因为精神力在成长……”

“没错，而在我成功夺舍并完全适应了夏杰这具新躯体后，我能感觉到，我如今的精神力更上一层楼！”

贾垚捏紧双拳，扯了扯手铐，发出哐哐的响声。

“我之所以把你们引去梨山，执着于将果园里的那些‘壤尸’暴露出来，并不完全是为了解决旧身份遗留的‘麻烦’。”

“其实在我内心深处，也很想让我果园里藏着的那些‘壤尸’被更多人知道，被更多人关注……”

“不…这么说或许不太准确，应该说，是那些声音驱使着我这么做……”

贾垚闭紧双眼，仿佛在用心聆听着什么。

良久，才睁开眼睛继续说道：

“自从我开始尝试夺舍他人后，总是能听见幻听，我知道，这是我意识中残留的属于那些‘壤尸’的那部分。”

“一开始，这些痛苦的意识总是在折磨着我，在审判着我，让我辗转难眠，每日惶恐不安……”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意识注入，我开始学会接纳它们，学会去享受它们，渐渐的，它们成了构成我的重要的一部分，是我的伤疤，也是我的勋章！”

贾垚越说越兴奋，甚至站起身来，朗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我想让更多人体会我的这种感受，这种真正和他人感同身受的感受！”

“所以…我才会弄出那些存有‘壤尸’意识的水果，所以，我才会选择夏杰这个身份。”

“你不觉得很适合么~？法医部门的药剂师，能够以最近距离接触那些自杀者~，装作努力工作的样子，欣赏我自己弄出的‘成果’！我享受这个过程，所以才准备一直保持夏杰的身份。”

“很可惜，现在我彻底暴露了，不得不换掉这个我还算喜爱的‘马甲’了，不过……正如我先前说的，我的精神力完全可以支撑现在的我轻易夺舍他人，你们是抓不住我的，永远~”

听完贾垚的这番自白，贺夕明咬牙切齿地捶打着桌面，发出“嗵！”的一声巨响，在不大的审讯室内回荡。

他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疯子！你知道有多少人被你害死了么？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夕明，冷静。”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心璐抓住了贺夕明那因愤怒而颤抖的胳膊，提醒道：

“如果真如他所说，我们现在的处境……”

林心璐神色复杂的看向贾垚，说出了剩下半句话：“很危险。”

就在林心璐说出最后三个字的那一瞬，贾垚忽然挣脱了手铐！并猛地扔向审讯室墙角高高挂起的那个摄像头！

他将手铐和他的手腕融为一体，又迅速分离，从而实现了挣脱！

那个已经完全变了形状的手铐不偏不倚砸中了摄像头，并与摄像头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块儿报废的铁疙瘩。

意识到危机来临，贺夕明毅然护在林心璐身前：

“该死……他想夺舍我们，林医生，你先走！我来拖…呃……”

然而，未等贺夕明说完这句话。

他便感到自己的视野急速晃动了一下，随后便是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蛮横地冲入大脑，将他的意识彻底掩埋……

而在贾垚的视线中，他看到林心璐干脆利落地，将那名护在她身前的青年按到墙上撞晕过去。

手法极其娴熟，不给那青年任何反应的时间，或许连感受疼痛的时间都没有，便晕了过去。

贾垚冷笑一声，并不感到意外，反倒是带着丝埋怨的语气道：

“哼……你终于肯出手了啊，明明那么早之前就和你有了交易……罢了，毕竟你也要藏着自己的身份。”

“那么，我是该叫你林博士呢…还是开膛手小姐呢？”

林心璐没有理会贾垚，而是温柔地将贺夕明的身体摆成平躺的姿势，并从座椅上取下坐垫，为其枕着头部。

做完这一切后，林心璐才看向贾垚，淡淡一笑，优雅而高贵，美得令人窒息：“我比较喜欢别人称呼我，林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