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什么惩罚?是受雷鸟牵引而来,足以毁灭一个人类国度的滚滚天雷;还是自然魔力化身的,啃食胸骨的始祖之鸟?是异界恶魔的怨念与诅咒;还是其他神灵残缺的禁忌秘法?

芙萝丝如数家珍,一个个在脑中点过。神灵时代起她就是个游走在规则边缘的赤脚者,这些惩戒对那时的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当然,神罚没有免疫一说,过去的遭遇只是让芙萝丝有个心理预期,并不能减少她的痛苦。本就是无比糟糕的事,能不去经历自当最好。

“来了吗?”芙萝丝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不断在脑海里检索具有相似特征的惩罚。

但结果是......没有。

流淌在芙萝丝身体里的血脉仿佛要烧了起来,汹涌的能量冲刷着魔力通路,顺着输出端口消失在虚空之中。芙萝丝捂住不断升温的心肺。降落到自己的神国之中。

“怎么可能......”芙萝丝惊骇地想要阻止魔力流失,但她根本无法控制这场不知缘由的魔力动乱。身体的燥热烧到大脑后,连保持清醒都无比困难。

这绝不是神罚。被抽离的魔力和逐渐燃烧的血脉,怎么想都像是被置入献祭法阵中,惨遭献祭的祭品......

祭品...血源法阵...芙萝丝逐渐意识到问题所在。这场由血源教派掀起的杀人风暴,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芙萝丝盘坐冥想,一边控制血脉力量,一边飞速思考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密布兰登的血源法阵,遍撒各处的猩红血光......兰登的城防顷刻间瓦解,街道空无一人......暴动的魔物不计损失地踏入村庄防守范围,战场上还有血源教派的傀儡......

“等等?”芙萝丝将这信息理顺后,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在兰登沦陷的同时,克里斯镇就遭到了魔物入侵?入侵克里斯镇在这个计划里,到底充当的是哪一环?

“可恶......”芙萝丝捂着头暗骂道。越来越剧烈的躁动迫使芙萝丝结束冥想,连带着思绪也断了。

“......将村庄屠戮一空的魔物最后的驶离方向是...兰登,也就意味着这批魔物的前进是有目的的......亡灵教派不可能操控这么多魔物,那就只能是妖精森林里的魔物领主...它与这些人类建立了合作关系!?”

“魔物...哥布林...血祭...痛苦的死亡...兰登...奇异的血源法阵...”

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她最终得到了一个猜想:“献祭同族,消除血源诅咒吗?”

芙萝丝扶额,她感到略微的麻木。

因为这个猜想源自神灵时代之后,连她也知之甚少的、事关精灵的秘辛。

芙萝丝从虚空中取出星界墓碑,其散发的辉光罩住全身,将诅咒隔绝在外。她再无办法保持语态的稳定,极尽怨毒地说道:

“别让我找到你,蛆虫。否则,我一定会把你断骨抽筋!”

......

“喂,弗兰德,你怎么样,还能活动吗?”被压迫在神国之下的戈布林无法动弹,只能询问弗兰德的状态。

“咳咳,不好意思,就算没有这个超级大锅炉我也不能随意活动,况且这个神国的投影还相当厉害。”弗兰德瘫在原地,一幅任人宰割的样子回答戈布林。明明之前有点神秘莫测,但在神国的照耀下弗兰德就现出了他的原形——一个拥有不正经处事观的老男人。

弗兰德很是幽默地排遣道:“放轻松,朋友,投影神国耗损的魔力可不是一个高级魔法师能够负担的起的,我们就在这里以逸待劳,自然破局。”

“......”戈布林无言以对,这意味着把主动权交到底牌层出不穷的芙萝丝手上。指望欺诈之神关键时刻掉链子,不如期待荷比利斯对虚空魔力造物的研究进度超过瑞利斯;格林兰里能不把仰望星空摆上餐桌。

“杀我的顾忌不会长久,芙萝丝迟早会有应对措施,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戈布林冷静分析局势,没有真的把弗兰德的话放在心上。

“也许是,但我觉得败给神灵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有生之年能看到一尊活着的神灵,简直再幸运不过了!”半死不活的弗兰德依然有余力开玩笑...呃,也许他是认真的。

和弗兰德达成合作的时间,是在戈布林刚刚从芙萝丝的蛊惑中清醒的下一刻。那时候,一道陌生的“你好,朋友”钻入耳中,让戈布林这个战遗患者差点条件发射地发作,对他自称是“高山精灵的信徒”更是持保留态度。

戈布林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看来,之前对他的怀疑好像都是多余的,他真的只是一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去,然后撞上了寄物谋杀寄主”的倒霉蛋。

弗兰德把戈布林的表现看在眼里,笑道:“哈哈,看来我说的没错呢,那位欺诈之神似乎已经无法维持神国投影,连你也能活动一二了。”

“......似乎不止于此。”反应过来的戈布林连忙挣扎着身体站了起来,虽不清楚是不是像弗兰德说的那样,但神国的影响的确是减弱了,朦胧的幕布也在逐渐掀开,隐藏在中心位置承蒙福泽的芙萝丝也终于被二人探查到。

戈布林攥紧拳爪,似乎下一刻就要前去割下芙萝丝的头颅,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能看出她是因为什么原地打坐吗,弗兰德?”戈布林问道。

弗兰德很认真地瞧了一眼,而后又十分失望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见他如此,戈布林表情凝重地言道:“莫非,她又使用了什么诡异的魔法吗?”

“啧,你说她走火入魔,怎么衣服就没有烧掉呢?”弗兰德用他仅剩的一条手臂拍了拍大腿,这个有家室的混蛋似乎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所幸弗兰德棋逢对手,碰到了不懂荤段子的戈布林,要不然话题非得断在这。

“...什么意思?”戈布林头顶问号,虚心请教。

“嘛,意思就是,芙萝丝现在的魔力状态极其狂躁不安,逼得她不得不用星辰之力减缓魔力流失。嗯,应该是发生了一些状况之外的事,才让这位神灵如此手忙脚乱。”弗兰德自然回答,将没有抖响的包袱抛之脑后。

“也就是说,现在是杀她的最好时机了......”

“理论上,没错。但是,说不准这是她故意设计的陷阱。”弗兰德摇头,他其实并不看好这个摆在明面上的机会。

“不过,就算这是陷阱,你也会绝不犹豫地跳进去吧。呵呵,就像我第一次提供加护时你就不顾一切地偷袭芙萝丝,一句劝导的话也不入你耳。”

弗兰德面色平静地看着戈布林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地认真:“戈布林,我手上的魔力只够我再发动一次狂风祝福,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吧。”

“那就拜托你了。”戈布林不假思索地转向芙萝丝的方向。不需要思考,他早已决定,就在今天结束这一场纷争。

“...啧,倔,真倔,比隔壁哈德森太太家的驴还倔。你就一点隐忍的事都做不了吗?就此离去,安生活个几年再想报仇的事嘛!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还能找谁帮忙?”弗兰德骂骂咧咧地为戈布林上祝福。预料之中的事发生后,他还是免不了生气。

这孩子,怎么跟我当年一样倔。

“你放心,我一定会活下来的,到时候,你有什么忙我都帮。”戈布林久违地弯动嘴角说话。

弗兰德抬手制止了他:“别竖旗,光明神不会保佑竖了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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