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当头,寒风扫过江面。

虞夫人的画舫自岸边驶出,撞入江面升起的淡淡雾气内,自卢仙江的江心处抛锚停了下来,甲板上的琴师载乐,舞姬载舞,不一会儿便在卢仙江的江心处,支起了那“流花舫”的门面招牌。

“流花舫”名字虽是好听,但说白了,就是一家开在船舫上的青楼。

不过也正因为开在船上,所以客人们无论是杀人抛尸、还是大骂天子,都绝对不会传到岸上。

再加之舫主虞夫人名声在外,经营这“流花舫”已经有六年有余。这六年以来,船上谈过的生意至今还没有一件传出去过。

所以,对于那些需要说“悄悄话”的官人们,这京城方圆几百里内,恐怕没有比这流花舫更好的地方了。

虞夫人站在甲板栏杆上,手中抬着她那一杆长烟斗,望着此刻画舫周围布满雾气的江面,吐得周身云雾缭绕。

没一会儿,一艘艘挂着灯笼的小舟,自薄雾中驶出,朝着画舫而来。

虞夫人连忙抖掉手中烟斗,急忙挥手让人放下绳梯,摆上迎客的笑脸,拱手迎向那些用绳梯爬上画舫的贵客:

“唉~这不是青州的知府大人吗?快请……快请……”

“哎!刘大人许久不见……”

“徐老爷今儿是来谈生意还是喝酒的?我这小舫上前些日子刚买了几个新的丫头,要是看上了哪位,我给您打个折……”

……

短短不过五炷香的时间,这船的甲板上也已是聚满了从各地来此谈事儿的富商官吏,伴着酒水姑娘们,坐在了露天的酒席前,对饮畅聊了起来。

虞夫人忙前忙后,没一会儿突然看见了一个缺了两颗门牙的富家公子爬上了甲板,急忙也是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过去:

“哎~陈公子~~”

这位缺了两颗门牙的富家公子,便是这卢仙县县令陈勇的儿子,陈义。

胸无大志,吊儿郎当,人也不大聪明,前些日子还因为当街调戏姑娘,被一个路过的江湖游侠给崩掉了两颗门牙。

至少在虞夫人心目中,陈义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可是,陈义毕竟是卢仙县县令的儿子。

她开这种画舫,本来就是重罪之一,所以要开在这一个县里,自然需要打通县令的关系。

可惜那卢仙县县令是个两袖清风的老顽固,她此前送金送银都被那县令给退了回来,于是她就退了一步,找上了县令的儿子,送了两个姑娘和一箱银子,结果没想到,这事儿就轻松搞定了。

陈义抿了抿缺牙的牙龈,当即就问道:

“之前我托你帮我处理的那个叫洛竹的江湖客,有消息没?”

“陈公子别急嘛,不出一个月。老身保准把那人的脑袋给陈公子您送去……”

“哼,知道就好。”陈义冷哼了一声,道,“别忘了,你今天能把这画舫开在卢仙县,可全都是托本少爷的福。要不然,官衙早就把你……”

“陈公子说的是……”虞夫人颔首奉承,急忙探手请道,“老奴给陈公子专门留了一个上好的厢房,保准陈公子玩得愉快……请~~~”

虞夫人一步三折腰,请着陈义往楼下的私厢走去。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

嘤——!!

一声鹰唳响彻夜幕。

虽然在甲板上喝酒聊天的那些人没注意到,但虞夫人可是耳朵尖,顿了一下急忙就朝着天上看去,却见一只黑鹰盘旋于天上那一轮弯月之下。

“嗯?”

虞夫人正疑惑那鹰是谁的,结果突然一束亮光自船后方突然升起,直冲天际。

咻~~~

砰——!

烟火于画舫正上方炸了开,花火绚烂。

“流花舫”本以私密作为卖点,在这道烟花炸开之后,甲板上的客人们顿时也是眉头紧蹙,有些生气地喊道:

“虞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你是生怕这画舫不会被官衙的人看见吗?”

虞夫人顿时也有些慌了,急忙上前赔罪,道:

“各位别慌,应该是手下不慎……”

可也就是下一刻,两艘官衙的船只直接就从江面的薄雾之中穿了出来,船首直直对准画舫的方向。

虞夫人看见那两艘船,急忙从袖中取出一块千里镜,瞅见为首的船头上,一位圆领文袍的老头杵在那里,身后则是近百个手执朴刀的官兵,顿时也是反应过来……

——她被什么人给卖了。

至于是什么人……

这船上那么多贪官污吏肯定不会卖自己的,而唯一有可能的只有一个人。

“你小子!!”

虞夫人一把抓住刚刚笑着请入船舱的陈义肩膀,从自己腰后“唰”一声抽出一柄匕首,直接抵在了陈义的脖子上。

“你敢卖老娘?!”

“啊?”

陈义一脸懵逼,扭头看了看,才看见自己的老爹带着两船的官兵,汹涌向自己驶来,顿时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说道:

“我……我没有……”

“那是谁把你爹叫来的?!!你他妈的!!”

虞夫人咬牙切齿,但看着来势汹汹的卢仙县县令,也一时没个好办法。

她开这流花舫那么多年,假如被抓进了衙门,基本就出不来了,何况卢仙县的陈县令还是个正得不能再正的清官,到时候花多少钱,也是必死无疑。

虞夫人抓起陈义,直接就走到了栏杆旁边,站在他身后,用匕首架在他脖子前,喊话道:

“姓陈的!!你儿子在老娘手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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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画舫东南面约莫两百尺的江面上,一艘没有挂灯的扁舟随着江浪而上下起伏。

沈安年看着那画舫上的人都被卢仙县县令带来的官兵拉走了注意力,便也是将手里刚刚用完的“信号弹”的竹筒给扔到水里,道:

“慢慢悠悠划过去……我们从背后上船,没人看得见。”

坐在船尾手里拿着两个船桨的洛竹音,看见此刻官匪对峙的场面,脸上也是显露出些许敬佩之色:

“殿兄,你好厉害啊。这暗渡陈仓使得没谁了……”

“别拍马屁,划船!”

“哦!”

洛竹音点了点头,抓起手里的船桨,就开始拼命地舀水,靠到了画舫的另外一面,然后与沈安年以“神行步”一同直接跃入了画舫最下层一扇敞开的窗户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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