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一袭白衣，白发如雪，纤尘不染，一把仙剑悬于身后，缥缈若隐雾霜华。

藻坂看向她的时候，对方也迎来视线。

仅此对视一眼，藻坂便从其身上，感受到那股自命不凡的傲气，神色间还带着一种拒人千里外的冷绝，仿佛一切与她存在身份地位差距的存在，都是容不进眼里的沙子。

藻坂知道她是谁。

风华上仙座下二弟子，白漓，那位到了“觉醒”的年纪后，一飞冲天，名震仙界的天才。

“花音……就是被她给逼走的。”藻坂默默想道。

白漓只看了藻坂一眼，并无多余反应，似乎对于她的存在，完全不在意。

她径直走向酒崖，行礼道：“见过酒崖前辈。”

随后又略带歉意地解释道：“由于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们来拜访的时间推迟到了现在，影响了前辈的日程，还请前辈体谅。”

“无妨。”酒崖回应道。

藻坂见状微微蹙起眉。

她清楚地感知到，白漓在向酒崖问好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柔和了一些。

甚至还向酒崖表达了歉意。

“原来这家伙，对‘同一代’还是有敬意的啊？吾还以为，她生性凉薄，自命不凡，只会对老一辈的仙人抱有敬意呢。”藻坂暗想道。

酒崖虽是龙尊后裔，但尚且年轻，跟白漓她们属于同一时代的人。

换句话来说，在白漓的眼中，酒崖与镜花音，应是地位相当的存在。

然而，白漓对酒崖心存敬意，却对自家大师姐那般。

藻坂对此摇摇头，在心中默叹：“哎……花音啊……”

汝怎么就摊上这种师妹了呢？

“你们是来进行‘审心仪式’的对吧？”酒崖对白漓问道。

“是的。虽然还没到仪式进行的日子，但为了山海的发展，我有诸多事情要处理，之后可能没有时间，所以趁现在得闲，想劳烦前辈，提前为我们进行仪式。”白漓说明道。

所谓“审心仪式”，指的便是仙界从古至今，一直保持的一项传统仪式，每一位仙众都必须参与。

这一仪式能够揭晓仙人短期内的未来，以此来让仙人们审视自我的内心，是否还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有没有偏移、误入歧途、甚至有没有“堕魔”的预兆，都可观之。

虽说这是一项众仙必须参与的仪式，但有的仙人对此非常排斥。

无月就是如此。

身为仙界偶像，无月有着不计其数的“面孔”，面对什么人，就换上什么样的脸，这让她存在着许多秘密。

而仪式会揭开一切秘密，将最真实的她呈现在众仙眼前。

这种事情，无月当然不能接受。

所以她每次都是一拖再拖，直到几乎所有仙人都参与完了仪式，她才会去。

眼下无月被白漓强行带到这里，就是因为她在人间干的那些事情不能说，引起了白漓的怀疑。

必须进行仪式，来证明清白。

“那，现在就准备开始吧。”

酒崖说完后，微微闭眼，心念一动。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暗金色的眸子开始闪亮，周遭的碧水如天泉般涌起，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下方升起。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在场每个人都怀揣着敬意，恭候酒崖所召唤之物的降临。

片刻后，一座巨大的圆镜从碧水中升起，仿佛能将整座空岛都映入其中。

这便是“审仙仪式”所需要的仙物，名为「澄心镜守」。

相传是由一代仙尊创造而出，历经数万年的沉淀，从未出现误判，每一位不相信澄心镜守“预示”的仙人，都付出了各自应有的代价。

“你们谁先来？”酒崖对白漓等人问道。

白漓回过头：“无月。”

被点到名的无月先是一激灵，随后满不情愿地走上前来：“别催别催，我第一个行了吧？”

虽然经历了被镜花音赶走的沉重打击，但到了外面，偶像的人设可不能丢，所以无月今天仍旧是一副精致梦幻，光鲜亮丽的打扮。

来到澄心镜守前，无月屏住了呼吸。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澄心镜守能够揭开所有的秘密，无月在人间对镜花音做的那些事情，逃不过它的“眼睛”。

酒崖见无月站定，便开始将仙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澄心镜守之中。

圆轮缓缓转动，整个镜面蒙上一层刺眼的白光，接着开始有阴影浮现，仿佛一位在屏风后绘作的画师，待到作品彻底完成后，才会揭开帷幕。

过去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影响到未来。

无月下定主意，为了让镜花音回到自己身边，而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思考结果。

现在，她变得愈发忐忑。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无月情不自禁地开始咬手指，在心里碎碎念起来：

“就算大师姐不会再回来，我也是仙界的偶像，最闪耀的存在，这一点不会改变。”

“只要再招一批能力强的侍奉小仙，取代大师姐专门来伺候我，我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嗯……没错，就是这样。”

“不会出问题的，不会……”

就在这时，刺眼的白光缓缓消散，镜中显示的画面，出现在众人眼前。

镜中是一位粉发少女，正是无月本人。

她衣衫不整，跪坐在一片荒芜的地方。

她捂着脸，仿佛正在哭泣。

下个瞬间，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颤巍巍地转过头来。

也就在这时，镜前的无月看清了镜中自己的脸。

她那张引以为傲，能够继承师尊“风华”之名的精致脸蛋上，竟然满是溃烂的伤口。

这已经不是毁容了，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人撕碎了脸皮，然后再一片一片，随心所欲地重新拼上去一般。

无月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接着，镜中的“无月”仿佛看到了害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一般，朝镜前的无月扑了过来。

“不，不要过来！！”

无月尖叫一声，跌坐在地。

然而，镜中的自己当然冲不出镜子，但贴的更近的脸，更让人不忍直视。

全场陷入沉默。

酒崖面色平静，作为澄心镜守目前的司掌之人，她见过更恐怖的画面。

小师妹苏巧巧还是那张古井无波的脸，让人看不清内心在想什么。

至于另外两人。

“不……不要……我不要变成那样————”

无月双手抱头，瞳孔剧烈颤动，她近乎癫狂地叫了起来，又急忙抱住白漓的大腿，

“二师姐，救我，你要救我啊！！”

白漓看到镜中无月的惨状后，这回倒是没有嫌弃地将她一脚踢开。

“……无月。”

她眉头锁紧，咬着牙，沉声质问道，“你在人间，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