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

“十七年九个月零三天。”苏荷平静的说道。

一个邋遢如乞丐般的男人,与貌美女子相对而坐。

杨瑾轩的衣着破破烂烂,怎么看都与这包间中格调相差甚远,反观桌对面的女人便不一样了。

苏荷,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说话做事无不透露着一股果决,面庞白皙,虽已谈不上花信之年,眼角却没有留下半点皱纹。

她穿着得体的女式黑西装,踩着同样漆黑的高跟鞋,摘下墨镜,方能叫人看见那一双深邃却冰冷的眸子。她成熟,美丽,大方,可人——如此年岁正是体现出女人修养魅力的时候。

“如果没有事,你不会找我。”苏荷双手驻在下巴上,如同审视犯人一般直视着杨瑾轩。

杨瑾轩没有直接回答来意,而是叹道:“苏家老太太还好吗?”

“托你的福,祖母在十年前就咽气了。”

侍应生帮二人各满上一杯红酒。

杨瑾轩却是毫无仪态的端起高脚杯,一口便将红酒鲸吞入腹。

侍应生重新帮他斟上酒,杨瑾轩却翻开了菜谱。

他只是随随便便的扫了一眼,便说道:“招牌菜各来一份,再来二斤雕花老窖。”

侍应生踌躇的看着他,没有动。

杨瑾轩的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付账的样子。

“按他说的来。”苏荷开口道。

侍应生这才点了点头,心里暗骂杨瑾轩土包子乱点餐,铺张浪费。

“这‘痛吃狗大户’的毛病你是改不了了吗?”苏荷看着杨瑾轩叼着牙签,吊儿郎当的靠在椅子上,不知为何,一股怒气就从心底席卷上脑海。

“这自觉带入‘狗大户’的毛病,你不是也改不掉了?”男人也戏谑着回应道。

苏荷看着他。

“我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杨瑾轩却望着天花板。

“可惜,我的字典里唯独没有怀旧俩字。”

“真的吗?”

“真的吧……”

又是相对无言的一片寂静。

苏荷开口打破了沉默。

“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不是急到火烧屁股,你怎么可能会想起来找我?你又怎么敢来找我?”

“有什么是我不敢的?”杨瑾轩嗤笑道,“我就想看看你死了没有不行吗?”

“行,”苏荷也面带笑意,若是杨叶在这里,一定会明白这笑意下潜藏着什么,杨瑾轩也明白,但他不在乎,因为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孩子了,对方能奈自己何?

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苏荷又继续说道:“我现在,在【米拉科音乐学院】任职,教授队长专修课,有一个叫杨叶的队长最近似乎太过耀眼,破坏了学院的安宁,我觉得,我有必要在下节课上稍稍提点一下……”

杨瑾轩面色一僵,举杯的手定在空中。

“说起来真是巧呢,你杨瑾轩也姓杨,那个杨叶也姓杨,如果追根溯源的话,你们还是同一个祖宗……只可惜,她不是你的女儿,否则父债子还,倒是能让你杨瑾轩轻松不少。”

杨瑾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黑。

“杨瑾轩,你猜,仇恨这种东西能存在多久?”女人笑着问道,却没有等男人回答,而是自顾自答道:“十七年,还不够。从你把我妹妹从苏家拐走那一天开始,我们全家人就都在恨你!若是你能让她幸福也就罢了……可你做了什么?”

“往事不要再提了……”杨瑾轩无力的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哀鸣。

“她死了。就算她去那种九死一生的险境,你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强大分给她一星半点。”苏荷用陈述的语气,平静的撕开杨瑾轩不愿触及的伤疤。

“我说了不要再提了!”杨瑾轩双目赤红,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我只是……慢了一点……就那么一点……我已经成功了,我已经完成了,可她……”

“无论怎么狡辩,你都是个永远保护不好身边女人的废物。”苏荷冷声道。

“是……”杨瑾轩瘫伏在桌面上,想起杨叶,顿时胸口又是一阵酸涩,“我承认。”

酒菜上了个齐全,却没人动筷。

“那么,今天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你还活着,挺好的。”杨瑾轩笑了笑,站起身,径直离开。

苏荷没拦他,只是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饭菜打包给你女儿吗?”

“不用了。”

看着那消失在楼梯的身影,苏荷笑了笑。

“不是每个狗大户都没有脑子的。”

***************

杨叶已经愁眉苦脸快半个月了。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里,十四队所有人都还对那场比赛的表演曲目没有半点头绪。

现有的要么不够优秀,要么处于某种原因无法演奏。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演奏日本的现有曲目了……”安逸无奈的摊了摊手。

“我们倒是没什么,艺术无国界,可难免被一些人趁机嘲讽。”杨叶叹了口气,把头从书堆中抽出来,伸了个懒腰。

学院的图书馆很大,第一眼见到时,杨叶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异世界的法师塔中。

只不过,这法师塔倾倒在地面上,里面藏书洒落一地。

“从乐器风格上考虑,竹笛代表自然,古筝代表空灵或者肃杀,小提琴是优雅,贝斯是渲染宏大气氛,而架子鼓则充满了紧张的节奏。”杨叶逐一数道,然后愁眉苦脸的再一次提出自己的问题:“到底是什么足够自然,又带着空灵和肃杀,优雅,宏大,还兼备了紧张感……”

五个人都倚靠在书堆旁,对十四队面临的巨大难题毫无头绪。

随手从书堆中抄起一本又一本的书,阅读过后又重新丢到书堆中。

学院的图书馆没有书架,所有的书籍都被胡乱而随意的堆在书山中,美其名曰:一切随缘,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种摆放方式容易更让学生能够感到惊喜,也更容易发现惊喜。

在每一个区域的书堆中都会丢入少许其他类的书籍,学生可以在乐器类书堆中发现乐谱类,从历史类书堆中发现杂记类。有时会让人哭笑不得,有时也确实能起到调味的作用,让人在烦乱的阅读过程中,体会到一种新的口味。

其实就是图书管理员太懒罢了……

乔螭从乐器类书堆中随手一抽,抽出本《李教授讲心理:闷骚的治疗方法》。

“书堆越来越乱了,现在能找到本乐器类书籍才是惊喜呢……”乔螭叹了口气,把那本书精准的丢到心理学书堆中。

李诗蓝和李霄可则拿到了两本已经被众人翻看过几十遍的《基础乐器风格详解》。

安逸一抓,则抓到了本《少年Jump》。

安逸把书丢回书堆继续留作惊喜。

“日本文化始于唐朝……唐朝……唉……”杨叶随手一抽,却刚好抽到了一本《唐文化》。

翻开书页,映入眼帘的两个字却让杨叶眼睛睁大。

【武举】

武举始于唐。

冥冥中,她好像发现了一条出路,却怎么也抓不到那一丝灵感,无法清晰的辨别方向。

重点不是后面的举字,而是前面的武字。

身旁安逸捂着脸,摇头晃脑,状若疯狂的再一次提出了那个困扰了所有人许久的问题:“到底是什么足够自然,又带着空灵和肃杀,优雅,宏大,还兼备了紧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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