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零号。”
那位美丽的女性如是说到。
明明声音听起来十分亲切，但那张脸却让叶挽凭空生出难以言喻的情绪，胸口像是有闷气淤积，眉头忍不住皱起又松开，皱起又松开……
陌生，而又熟悉。
……
她自称轻羽，对自己的称呼则是“零号”，或是“亲爱的”……所以，“零号”应该是我的名字？
不太清楚。
脑中的记忆像是被打碎，模糊不清。
每当叶挽试图去挖掘那些可能被遗忘的记忆，剧烈的钝痛便会如潮水般涌向头颅深处，令人痛不欲生。
轻羽对自己格外关照。
每当叶挽因头疼而微微蹙眉时，她那柔软的胸脯是最好的依靠，那双灵巧而纤细的手会抚平皱起的眉。
她似乎清楚地知道疼痛的根源，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替自己拂去痛感，哄着自己安然入眠。
……
在一个没有轻羽陪伴的夜晚，虽然四肢仍然僵硬，手脚依然麻木，叶挽还是选择强撑起身体，扶着墙艰难地走出卧室。
然后，握着门框，踉跄着跌坐在地。
眼前的场面着实令人惊悚。
暗红的月光洒进窗子，映照出锃亮的金属光泽。一截手臂被拆卸在地，银灰的金属零件四处散落。
轻羽尖叫着撕下裙摆，试图用布料遮掩右臂处的空荡荡。
叶挽注意到，她那原本湛蓝的瞳孔，像是浸染了鲜血一般的猩红。
两道诡异的红色光点在月光下跳跃着。
比起轻羽的眼睛与手臂，倒在她身前的人影更加引起了叶挽的注意。
不，不应该说是人影。
是她从未见过的，扭曲的怪物的身影。
“零号……”
轻羽的声音沙哑得有些诡异。
叶挽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蹬腿退了一小段距离，直勾勾地盯着那对跃动的猩红。
“我在，轻羽。”
惊悚的场面令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自然。
她捡起那截被暴力拆卸的金属手臂，缓缓靠近，蹲下身，将脸蛋凑了上来。
她的唇，贴上了叶挽的耳廓边缘。
“亲爱的，是在害怕我吗？”
沙哑悄然隐去，空灵的声线回荡在耳边，但声音听着却有些发颤。
溜到嘴边的“没有”，最终还是无法说出口，只能以沉默作应答。
轻羽的脸一凑近，莫名的烦闷便会自胸中涌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张脸总能勾动她的情绪。
但，每当“轻羽”这两个字在脑中闪烁，总能将恶意压下，为自己抹去多余的负面情绪。
叶挽没有想到，以沉默作回应，会让对方产生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
“你曾说，因为喜欢看我哭鼻子的模样，所以为我装上了泪腺……”
泪珠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轻羽的脸颊两侧滑落。
不知何时，猩红悄然隐去，瞳色重归碧蓝。
氤氲的水雾，像是为湛蓝如海的眼眸蒙上一层纱。
“我没说过。”
“你说过……”
“……”
“零号，你会讨厌我吗？”
轻羽埋下脑袋，攥着那截银灰的右臂，诱人的红唇紧紧抿在一起。
叶挽下意识地揉上了她的脑袋，轻而缓地拨弄着灿金的发丝，感到有些恍惚。
“乖。”
……
轻羽似乎是机械合成人，而自己似乎是机械师。
宛如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叶挽很轻松地为轻羽接上了被暴力拆卸的金属手臂，并且还顺便调整了几处参数，让整体线条更加美观耐用。
仿生皮肤的制作与使用，也以知识的形式存储于她的大脑中。
唯一让叶挽无法理解的事情，是那一夜，轻羽眼角滑落的泪珠。
在她所剩无几的记忆里，智能合成人不应该拥有如此复杂的情绪处理与情感共鸣能力。
完全想不明白。
有关那一夜，谈及那道倒在地上的扭曲怪影，轻羽似乎不太愿意坦白，只是一个劲地向自己恳求，千万不要独自一人离开卧室。
考虑过后，叶挽答应了她的请求。
自那一日始，叶挽的身体活动能力便逐渐恢复。到现在，已经可以做到较为轻松地悠闲散步。
轻羽总会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身影，小手紧紧地捏成拳头，似乎在担忧自己的身体状况。
没过多久，她就忍不住了。
“亲爱的，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让我来服侍你就寝吧。”
轻羽踏着小碎步挡在叶挽的跟前，双手合握抵在胸前，眨巴着水灵灵的眸子。
一边说着，轻羽像是回想起什么甜蜜的过往，双颊泛红，吐气如兰。
见状，叶挽连连摆手。
“不，我不喜欢躺在床上。”
“你需要更多的休息。”
“我不需要。”
“你需要。”
“不……”
“我，也需要……”
轻羽又一次将小脸凑了上来，呢喃着道出心声。
眼看着那张脸贴近，叶挽下意识退了半步。
与白日的乖巧贴心不同，夜里轻羽不仅粘人，而且喜欢把自己当做抱枕。
就像惹火的猫咪，蛮不讲理地朝自己的怀里拱。
两条白皙圆润的大腿径直缠上自己的腰，细腻如牛乳的仿真肌肤无比嫩滑，令她感到难以入眠。
太紧了。
腿缠得太紧了。
恍惚入梦，次日梦醒，总觉得后腰被压迫得难受，怎么揉捏都缓解不了。
叶挽注意到的轻羽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之色，心中莫名有些不忍。
“轻羽。”
“亲爱的，有何吩咐？”
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双颊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露出温柔甜美的微笑。
“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一边说着，叶挽主动牵过她的小手，拇指细细摩挲着她的掌心，感受着细腻的温热。
轻羽好似那受惊的小鹿，耳根瞬间泛红，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叶挽轻轻捏着她的皓腕，没有让那只小手脱离。
“出，出去走走……零号，外面，外面很危险……”
“很危险？”
哪怕早有预料，她依然恰逢时机地表现出疑惑。
看得出来，轻羽在害羞。
明明都是女孩子……
嘛，这么捏着女孩子的手，她也有点不好意思……
见自己如此执着于外出，轻羽脸上的羞怯顿时转为焦虑，眼里的担忧几乎要满溢而出。
“零号，你千万不要离开这间屋子，尤其是独自一人外出……”
“为什么？”
叶挽紧盯着她的双眸，急切地追问道。
犹豫许久后，轻羽忽然欺身而上，紧紧将我抱住，附在我的耳边，轻咬银牙。
“迈出庇护所的大门，沐浴血月的光辉……你会变成失去理智怪物，变成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你会再一次，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