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来是裴书记!”小刚兴高采烈地道,“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你是?”蓝疑惑地道。

“这个姑娘,是你家的不?”小刚拍了拍糖糖的肩膀,“她在沈塘地铁站迷路了!我就帮忙把她送过来了。”

糖糖使劲儿朝着蓝眨眼。

蓝皱着眉盯了糖糖一会儿。渐渐地,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开口道:“噢,原来是你。”

他望了望小刚,客气地道:“谢谢。她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刚来淮州,在我家借住,人生地不熟迷路了,反倒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刚连忙摇头,“她一路上都挺乖的。不过平时还是要看紧点,淮州最近不怎么安全。”

“会的。你叫什么名字?改天我上门感谢一下。”

“那感情好。不用不用,真不用上门,我应该做的。我先走了啊!我还没下班呢。”

“告诉我吧。就当交个朋友也行。”蓝坚持道。

小刚挠了挠头:“好吧……张泽刚,嘿嘿。国政局警务处,特警大队的。”

小刚走之后,糖糖立刻就把门给关上了。蓝也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戴上联络耳机。

“……今天九点到十一点的时间段里,市政府监控中心和市政府附近的无人机,画面改一下。”蓝低声道,“再查一个叫张泽刚的特警,没背景就处理掉。”

糖糖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蓝这明明是很好的保密处理方式,可糖糖还是觉得心里一凉。

她茫然了。明明之前这种事情她自己也干过很多次呀?是因为太久没接触了吗?怎么会突然觉得不忍心了呢。

当时……就不应该让他跟过来的。

对不起。

糖糖心里开始难过了。

唉,变成女人之后就容易多愁善感了。

但……现在已经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

糖糖抓起办公桌上的草稿纸,正要写字,被蓝制止了。

他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递给糖糖。

糖糖接过,打完字才递了回去。

【蓝,我是惊蛰!】

【猜出来了。为什么直接来找我?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已经暴露了!已经完了!霜降叛变了!他是间谍!】

蓝直接愣住了。

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糖糖。

糖糖继续写。

【他前段时间有没有联系过你更改代号、暗号和密码?】

蓝思索了片刻,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他陷害了我!他以为我已经死了,但其实我还没死!】

糖糖打字越来越快。

【我的副官里只有你是不服他的,只有你的代号没改!其他人的大概率都改了!我已经无法指挥他们了。】

蓝沉默了很久。

【他真的陷害了你?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糖糖又气又急,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确实。如果不是惊蛰亲身经历,他也到死都不会相信霜降会害他。

可事实就是如此!

【陆氏重工你知道吗?前段时间被毁掉的那个工厂!私自生产军火的那个!那他妈的是我的情报站!那条线有个很重要的间谍,代号是橙,国政局军政处的正处长!】

【全暴露了!全是霜降泄密的!都是霜降干的!我也差点被他杀掉了!除了我只有霜降知道!他叛变了!他是间谍啊!】

【总部呢?总部不说话吗?总部没反应吗?!你呢?有收到什么消息吗?】

糖糖打字打到后面已经全是感叹号了。她的情绪已经很激动了。

蓝还是沉默。他脸上没什么波澜。

他拿走手机,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打了很长一段话,然后递给糖糖看。

【我没收到任何消息。】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

【总部既然没反应,就说明损失不大,或者他们早就知道了。】

糖糖愤怒地打字。

【淮州主站点没了!这叫损失不大?!】

蓝想了想。

【你记得国统军校亭州分校吗?】

糖糖一愣。

她懂了蓝的意思。

重要的不是建筑,是人!

“损失不大”,说明人都活下来了。

糖糖忽然浑身一抖。

原来是这样。

霜降在端陆氏重工之前,把橙那条线上的所有特工都撤离了!

甚至,包括橙自己。

这个该死的间谍,把陆氏重工里的特工都撤离了,端掉一个空壳子?

糖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蓝再次递过了手机。

【我想,也许霜降在国统政府里是一位很高级别的间谍,他需要这份军功,这份军功可以让他坐到更高的位置上。总部自然也是知道的。】

【利益补足,总部把陆氏重工当成顺手推舟给霜降的人情了。】

【利弊权衡之下,陆氏重工的覆灭,损失并不算大。】

蓝想了想,又加了一段。

【所以……霜降应该没有叛变。】

糖糖惊呆了。

她愣愣地看着蓝,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细微地颤抖着。

她慢慢地打了一段字。

【那我的站点就这样牺牲掉了?陆氏重工是我的站点啊。总部就没想过征求我的意见吗?】

她打完这段话之后,呆了呆,又删掉了。

她在说什么蠢话。

霜降的意见就是惊蛰的意见!

陆氏重工情报线是霜降建立的,只是送给惊蛰玩而已。霜降当然想把它怎样就怎样了。

主动把它暴露了,给自己在国统政府的官再升一升,把自己的身份做得更高……

反正在间谍眼里,一切都可以是工具,一切都是可以被牺牲掉的,只要能带来足够的利益。

牺牲一个陆氏重工,确实不算什么。

……

那我呢?

……

糖糖打字道:

【可是他杀了惊蛰!】

蓝叹了口气。

【你不是没死吗?你的意思是他对你起了杀心吗?你要拿出证据来啊。不然,没有人相信他会害你。】

【毕竟你们的关系……】

证据……证据……

糖糖绝望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霜降不是间谍,陆氏重工案只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这一切只是任务需要,为了让他在国统政府的潜伏工作中坐到更高的位置,纯白理想的领导层也默许了他的行为。

天衣无缝!

他依然是他的霜降执行官,尽心尽力地为纯白理想做事。

至于惊蛰。惊蛰已经被人忘掉了。

在别人看来霜降就是惊蛰,惊蛰就是霜降。

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说的没错。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日,在燃烧着的陆氏重工大楼废墟之前,在霜降的枪下,彻底被打碎了。

什么也不剩。什么也不剩了。

惊蛰真的死了。

在霜降对他开枪的那一刻,惊蛰的生命结束了,他死了。

那是他第一次死。

在把自己的身体献给霜降的那一晚,作为男人的惊蛰死了。

那是他第二次死。

在得知陆氏重工案的真相,并失去了所有副官与下线的指挥权的今天,作为纯白理想总执行官之一的惊蛰死了。

这是他第三次死。

什么也不剩了!

我的权力,我的地位。我的生命。

以及在我心里,这些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比不上的,我与他的,几乎贯彻一生的,超越生死的友情。

全都没了。

还剩什么呢?还剩什么呢?

糖糖离开市政府的那一段路上,觉得自己不止是哑巴,还变成了盲人。

她看不见东西了。

她突然听见了刺耳的鸣笛声,乱七八糟的叫骂声,她的身体突然失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两团模糊了她眼睛的液体才终于被甩了出去,她也才终于恢复了视力。

她在马路中央摔倒了。

糖糖突然觉得安心了。

她无视了那些堵在她周围的,各种闪烁着刺眼的车灯,狂按着刺耳的鸣笛的,五花八门的车辆。

她躺在马路正中央,闭上了眼睛。

走在马路上都能摔倒。

在这一刻,她终于彻底变成了那个笨笨的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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