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想念自己的爷爷了。
想念着那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家,独自赡养着儿子长大,坚毅而落寞的背影。
她总会想起爷爷那双粗糙的手,那双曾经为她遮风挡雨的手。而如今,她只能靠回忆来感受那份曾经的温暖
奶奶的话题他总是不愿提及,不管怎么提问,答案就只有年少轻狂不懂事的回答。
他说,是自己辜负了一个好女人,是自己走了弯路。
他却又独自目睹年轻时候的父亲进了看守所,此后十几年没有音讯。
再次相见,父亲已是而立之年,爷爷已经年过六旬,又被忽然交付了一个累赘似的后代,也就是自己。
最后一次见面,父母也许就是骨灰盒了吧。
江茶也是后来才知道,一无所有远在他乡从未见面的父母,在酒驾途中双双离世。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摧毁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幻想。
江茶每个晚上都会想到那个挺直腰板的和蔼的老人家,在院子里抽着自己卷的香烟,用浑浊的,带着血丝的目光眺望着远方山色。
他最大的乐趣是自己摆上棋盘,一个人下一天的棋。
他说自己棋艺高超,无人能敌,要不是以前没机会,生不逢时,早就去当象棋运动员了。
江茶想起自己很久都没有下棋了。
从他记事开始,残破的木质棋盘,染上了岁月的裂纹的石质棋子,就经常在爷爷的指导下把玩。
每天放学回家后的娱乐时间,都在和自己的爷爷对弈。
直至爷爷去世之后,心中的高墙轰然倒塌之后,江茶对象棋再也提不起兴趣,把棋子和棋盘永远的缩在了破旧的自建房里抽屉里,把钥匙丢进了院子里的水井。
久而久之,也就是在这一点上,是她唯一的,能战胜楚寻江的地方。
楚寻江也会下象棋,不过抵不上江茶。
不管如何努力,极度好胜的楚寻江就是无法征服江茶的棋艺。
她就是无法战胜江茶内心对这份亲情的信仰和热切。
新的手机笨拙的开机激活后,江茶的目光有些红润的捏着手机卡,放进了这个崭新的手机之中。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联系人,看着失而复得的“爷爷”,泪水顿时模糊了眼眶。
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没想到依旧没有释然。
楚寻江倚靠着阁楼,眼神玩味的注视着江茶,某种让人作呕的破坏欲伴随着强烈涌现的想法不断上浮,让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茶茶,很在乎很在乎吧?
那个伟大的老人。
独自承受妻离子散之痛,独自赡养你长大,独自在家中的木椅上长眠,独自火化的老人。
就如同你一样,独自走来,独自走过。
也如同我一样。
这种特别的共鸣,也是楚寻江执着于江茶的原因之一。
颇有一种报团取暖似的理解和欣赏。
楚寻江看着窗外逐渐下沉的夕阳,走上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破旧的木盒子。
上面的锁已经生锈,陈旧的不像话,却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使命,没有钥匙的进入绝不打开。
当然,楚寻江已经寻到了钥匙。
她把钥匙放进锁孔里扭动了一圈,这原始而老旧的小锁就轻易地被打开了。
…………
茶茶,你还是没有彻底认识到自己的身份。
我需要的是忘掉一切眼中只有我,为我而活,爱我从我的伴侣,甚至是宠物,而不是换了一副身躯,但灵魂还是那个不善言辞的少年的江茶。
“啪嗒,啪嗒”
这样的杂音越来越明显。
一声声,不断敲击着江茶的内心。
在她为新的手机下载通讯软件和手机钱包的时候,某种尘封了好几年,熟悉的勾起某种悲伤的情愫,却又陌生的感到惧怕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她失魂落魄的抬头看去,在没有确定声源来源的一瞬间不断的祈祷着,幻想着……
但她还是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见,不愿面对的东西。
那个亲自上锁,又亲自丢掉钥匙的,封存在破旧木盒里的记忆和声音。
现如今再度出现在了眼前。
而且……插着钥匙。
楚寻江手里端着的盒子。
里边,装载着自己曾经最美好最惬意,而今看来却又是最痛苦的回忆。
………………………………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颗颗,一粒粒,爷爷亲手做的象棋。
楚寻江的手上不只是这一盒象棋,而是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正方形棋盘,棋盘之上堆叠着这样的一盒棋子。
勾起了江茶痛苦的回忆。
她转过身去,眼眶里的泪水在不断的打转转。
这个恶趣味的女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恶。
践踏别人的尊严,摧毁别人的认知,这就是楚寻江最爱做的事情。
好讨厌的感觉。
好难受。
她是什么时候把这个棋盘拿到手的?
又是如何把投入水井里的钥匙取出来的?
江茶摇着头,她仓皇的想要跑出门外,却被楚寻江的一句话定在了原点。
“你敢跑,我就把这些物件给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