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堂的灯光不甚明亮，女人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轻轻拄着侧脸。
“逍遥此次入三川的目的为何——起码，明面上的目的在下想知道。”顾北抱手低头沉声道。
“明面上的目的么……很简单，就是过来扩张的。”似鲜血涂抹般鲜艳的朱唇漫不经心地开合道。
大概是修炼功法的缘故，面前这元婴妖女的几近墨色的明亮血眸于昏暗的光线中摇曳，似两团鬼火。
只是低着头的顾北自然看不见。
当然，他也不想看见。
实话说他根本就不想掺和进来，更别说与宁晚妆和虞窈夭再扯上关系。
这二位他师叔师伯辈的女修比他师父要麻烦多了。
一个什么都不在意只在意是否有趣的疯子。
一个做事永远有目的的阴谋家。
更别说初始的好感度已经从‘无感‘让沐青丝帮着刷到‘厌恶’了。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手里漏点好处下来就足够下面的蛇鼠虫蚁吃上许久，但同样的，她们的恶意也是蝼蚁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宁晚妆倒还好了，多少是讲点江湖道义，就算把他当棋子但起码不至于想要害他性命。
但虞窈夭可不是，她之所以还没下手只不过是在享受玩弄猎物的快感而已。
而顾北本身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多少玩弄折磨的价值，只不过因为他是沐青丝的唯一亲传所以才有了些耐心。
不过虞窈夭的耐心有限。
顾北很清楚这一点，但矛盾的一点是，他没让虞窈夭满意，那妖女就有借口下手。
如果让虞窈夭满意感到有趣……
被疯批觉得有趣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很有趣。”虞窈夭忽然说道。
“承蒙仙子抬爱。”顾北如此回答道。
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
“上一次顾公子与小女子见面是什么时候？”虞窈夭放下交叠的白皙大腿缓缓起身，声音温柔中带着些许怀念。
“回仙子的话，旬月以前。”
“是了，只是上个月的事情，年纪大了确实容易记不住事情……”虞窈夭笑吟吟地行至顾北身边。
不紧不慢地在他周身咫尺盘桓着。
距离始终不远不近，但顾北胸中的窒息感却越来越强烈。
“我一直很好奇，如你这般性格……若没有沐青丝那女人，上次见面那般受辱，你将如何？”
“在下无家师无以至今日，若是师父当初没有将在下从拐子手中救下，今日之我早已是一抔黄土。”顾北有些艰难地回答道。
“是么……”虞窈夭在顾北身后站定，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你很怕我吗？”
“敬畏与恐惧类似。”
“敬畏？”虞窈夭咀嚼着这个词，一声轻笑之后就是花枝乱颤地捧腹，“呵呵呵呵呵呵……”
顾北沉默不语。
“你的害怕是真的，至于敬畏……或许有，但绝对不多，”虞窈夭言语中的笑意还未消散，“你真的很有趣。”
“……”顾北无言以对。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并不善言辞，并不八面玲珑也非巧舌如簧，在这种时候该说什么他一概不知。
“小女子暂时还抓不到顾公子的小尾巴呢，希望顾公子继续努力~”
顾北的沉默并没惹恼虞窈夭。
毕竟虞窈夭也清楚，这个沉默不语的筑基都没到的小可怜，除了关于他师门的事情，别的什么事情只要她开口对方都会照做。
不带一丝怨言不带一点犹豫的那种。
这也是为什么上一次顾北依然能换取到虞窈夭的高抬贵手的原因。
虞窈夭想尽了办法侮辱他，但他都一一照做。
尤其是照做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种屈辱和恐惧……
实在是太传神了。
如果不是顾北照做得太果断太过于识时务者为俊杰，虞窈夭或许以为他的真实感受就是那个样子。
不过到底让虞窈夭觉得有意思的一点是，他似乎真的是那么感觉的，在那一刻那一瞬间，这位顾公子真的屈辱和恐惧了。
“其实，如果你把真实的你表现给我看，我会更喜欢你。”
虞窈夭下了个结论。
“仙子何意？”
“何意？”虞窈夭忽而如鬼魅般自身后靠近，在顾北背后耳语喃喃道，“为何不愿将头抬起？是害怕让我寻见你眼中何物？”
“在下心智不坚，怕是目睹仙颜后露出丑态令仙子不喜。”
“你总有借口……”虞窈夭又忽地飘到顾北身前，但只留给他一个窈窕妩媚的背影，“既然顾公子想和小女子玩这种狸奴捉鼠的游戏，那……窈夭便陪顾公子玩，只是……不要被窈夭捉住了。”
“……仙子说笑了。”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就滚吧。”虞窈夭有些懒散地背对着顾北摆了摆手。
盈盈一握的纤细腰线和长裙包裹住的浑圆饱满，只需顾北略一抬头就能尽收眼底。
但顾北没有。
他依然低着头，只是在听闻对方这话之后他略略思索了下，“倒确实还有一事。”
“说。”
“请问，仙子所言‘血流成河’具体是如何？”
“要么你就搅得整个三川天翻地覆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要么你就去把宁晚妆搅得下不来床，总之得搅点什么。”
“又与宁仙子有何干系？”
“没有关系啊，只不过是我想看而已，你修为低微容貌平平，既无出众技艺也无拿的出手的东西，出身门第就更不必说，如你这般的人，若是能玷污了宁晚妆，想必天下人都会如同吃了O一样难受。”
虞窈夭说着自己都有些兴奋激动起来了，娇躯微微颤抖着。
“同样是做事，宁晚妆给了你一块玉牌，我在你们仙盟这里没什么面子，玉牌就不给了，不过倒是可以给你点别的——接着。”虞窈夭说着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到顾北手上。
“这就是我曾经说到过的药散，若是用的好了就是你真想上宁晚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多谢仙子赐药。”顾北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收下了瓷瓶放入怀中。
“应是无事了吧，无事了就滚吧。”
“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虞窈夭没有回应这句话。
不过顾北就这么拱着手低着头倒退着到门口的时候，虞窈夭突然开口。
“顾公子，这药到头来不会用在窈夭身上了吧？”
这话让顾北差点左脚拌右脚平地摔到地上，“万不可能！”
“哈，”妖女脸上的笑容有些疯狂和玩味，“若是能寻到机会对我下手你就下手好了，若成功上了我，我也算你完成了任务。”
顾北眼角抽了抽，但内心却难以抑制地燥热了一瞬。
疯女人！
“仙子说笑了。”
顾北心里直骂娘，这娘们后半句没说呢！
要真是打她的主意，成功了很有可能会死，而失败了必然生不如死。
夹杂着扭曲和疯狂的妩媚笑声送顾北离开。
出了百猎门之后顾北就收起了方才在虞窈夭那的作态。
等在门外的云清漪迎了上来。
“可有意外？”
“无事。”顾北摇摇头。
“你……真没事？”
“真没事。”
“但我观你方才似乎很怕那妖女，为何现在……”
“虞仙子喜欢看到我那个样子那我便做给她看，反正我是真的怕她。”
云清漪有点没听懂。
“何意？”
然而顾北只是摇了摇头并未解释，“此番之后你便先回去吧，之后的事情我一人处理就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就不近人情显得冷厉的仙子面容上更现几分冷色。
“意思就是云仙子不过是小剑门的客卿，旬月多少钱啊玩什么命啊？”顾北开了个玩笑。
但云清漪有点开不起玩笑，“顾不器你什么意思！？”
“若客卿此时回宗与我师父说一声或许我还有活路，就这个意思。”顾北换了个高情商的说法。
云清漪如何看不出来顾北就是想让她先走。
“修行不易，云仙子，金丹修为已经在许多修士之上了，何必让自己犯险？”顾北轻声道，而后又微微叹息有些无奈地继续道，“况且云仙子金丹的修为留在此处对我的帮助并不大，不如让我独自行动放开手脚。”
“顾首席的意思是我扯你后腿了？”
“并非如此，只是你我二人处事风格不同，若强行一道反而……”
顾北没把话说完。
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云清漪蹙眉盯着顾北，最终闭上双眸轻轻转身。
行了两步又略略回眸淡淡道，“若是你真的回不来，那么小剑门也不会再有云客卿了。”
“是，我知道了。”
在得到顾北的回答之后，云清漪放出法舟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