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于蕊正式交往了。

是的，我必须得承认，我无可救药地迷上了她，她的一举一动都令我痴迷，她举手抬足间的气息简直要让我窒息。我可以在雨中等她三个多小时，只因为她说了在这里等她。我愿意帮她把所有工作都做完，哪怕换来的只是她的一句面带微笑的“谢谢”。于蕊手上并不缺钱，所以我俩在交往的时候一般都是AA，她从来都没有向我要过什么，“我自己有钱。”她是这样说的，可是我老是想送她点什么，结果每次都是送了她一大堆根本用不到的东西。于蕊每次都会提醒我下次别买了，但我每次都会忘记，她从不埋怨，每次都是笑着让我下次别买了。

于蕊并没有为以前她的所作所为道歉，“那是为了考验你。”她说，“并且，你那份情书写的很认真啊，信用桃花熏过吧——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桃花香的？描绘的那棵树，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那棵树吧。”

“你还记得这个？”

“毕竟人家也一直在看着你呀。”她如是说道。

她喜欢桃花，这件事是我偶然发现的。我记得有一次组织班级间的才艺表演，学校的广场边种有一大片的桃花树，在间隙的时候，她一个人在桃花林里捡掉在草地上的桃花花瓣。于蕊喜欢桃花，但是竺筠雪不喜欢，她觉得桃花有点媚俗，其实严格来说，她觉得所有供人展览的花都媚俗，“花又不知道人类，哪来的媚俗。”我这样调侃她，她也觉得似乎说的有点武断了，再加上大灾变后地球生态坏境恶化，仅存的自然界生物被人类寄托了太多太多的感情，女孩选一朵花去喜欢已经变成了一种时尚，所以竺筠雪后来也开始喜欢杏花了，“也没那么喜欢吧，也就一般般的喜欢。”她对什么都这个态度，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的话，就是，六分懒惰，三分热情，再加上一分的癫狂。

于蕊不是这样的，她对什么事情都非常认真，简直一板一眼到了极点，她会精心安排我俩的约会，一旦到了规划的时间，她就会立马中止约会，像一台被设计好的机器，她也经常这样形容自己。

现在想起来，我俩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集体训练的第二年了，按照惯例来说的话，一般部队会倾向于在第三年的时候将新兵派到战场上历练，会有老兵带着，但一般新兵在战场上的生存率很低，五个人能有两个人活下来就不错了。当时我们的部队已经登录了新大陆，正是缺少兵力的时候，所以部队打算让我们这一批的新兵早点报到。我是在第二年的上半年收到调动消息的，好像我们那一批人都被派到了落基山脉的西侧，那边是战况最激烈的地方，但是当时的我们都很欣喜，没上过战场、见识过战争的人都会抱有这种幼稚的情感吧，觉得战场不过就是受点伤，死几个人，然后获胜归来——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当你无日无夜地穴居在暗无天日的战壕里，你和战友们什么都做不了，最开始还会找话题聊聊，后来就没人愿意说话了。沉默，一直沉默着，嘴里吃的是没有一点味道的兵粮，衣服永远是潮湿的，所有人都在等，等那个进攻命令，命令到了，你和战友们拿起枪，爬出战壕，敌人的炮弹落在你们身旁，啪的一下，刚才还帮你拿枪的战友变成几节了，你却什么都做不了，连哭声都没有，所有人都在朝着死亡奔去，天空永远是灰色的，空气里弥漫着怎么都发散不开的火药味。

不过当时的我并没有考虑到这些，拿到调令后，我兴奋坏了，在跟于蕊商量过后，我第一时间就去找了竺筠雪，我想跟她好好告别，因为一般来说，作为战略物资的蝶族，是不需要、也是没办法上战场的，如果让敌人杀死了，相当于帮助敌人变成“英雄”了。我找到竺筠雪，她那天似乎看起来不大高兴，一个人坐在那里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水，“筠雪，我要上战场了！”我对她说。

她吃惊地看向了我，看到我的神情了后，她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表情变得凄怆起来。

“你这么期待上战场啊。”

“那当然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吧。”

“我的报告下来了，目前还在确定人选，但大概明年就轮到我了吧。”筠雪说。

我瞪大了眼睛，“要那个了吗？”

“快了吧，估计没几个月了。”她苦笑了起来，“不，这也没什么吧，反正我早就知道了，最后一定是这样。”

“就不能再缓段时间吗，一定要这么急吗？”我心里很难受。

“……不行吧，这是上面决定好的事。”她说，“听说这次有大概五十多名蝶人呢，看起来前线真的很缺兵力啊，欸，你哭了吗？”

我抹了把眼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样的一天，可是没想到来的会这么快。

“怎么你先哭起来了……啊，也没什么吧，只是还是有点害怕的，有点，”她拿出了手巾，想帮我擦掉眼泪，但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把手巾收回去了，“不甘心啊。明明好多事情还都没做呢。”

她比原来坚强多了，原本的她只要一提到这件事儿，就会大吼大叫，最后一定是连着哭几天才完事。我想起了于蕊有一次跟筠雪吵了起来，本来筠雪就看于蕊不爽，结果那次因为我的问题，筠雪发火了。

本来是筠雪提前约了我出门玩，我答应了她，但当天晚上于蕊也约了我的时间，思来想去，我向筠雪撒了个谎，我说我这边班级临时有事儿，所以出不去了。筠雪也没说什么，但是当我们三个在湖边撞见的时候，气氛就尴尬起来了。

“班级有事儿啊，三目。”筠雪笑了起来。

筠雪话里的怨意吓了我一跳，一时间我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筠雪，你也在这儿啊。”于蕊笑嘻嘻地走上前，想去握筠雪的手，但被筠雪甩开了。

“刘三目，回答我的问题。你说的班级有事儿，就是指这个吗？”

于蕊皱了皱眉，“宝，三目他对你撒谎了吗？”

“他放了我的鸽子呢。”

于蕊笑了笑，“他一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吧，宝，你也别这么生气啊。”

“他能有什么苦衷，不过有新人了忘了老人了。”她翻了个白眼。

那是两个月前的事情吧，现在想想，其实当时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吧，所以当时她当时情绪才会那么不稳定。

于蕊听了这话，有点不大高兴，“怎么叫有了新人忘了老人呢？”

筠雪看了于蕊一眼，叹了口气，“是我言重了，我道歉，只是——”

“你说这种话，你知道对三目来说，有多伤心吗？”

筠雪愣住了，我也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于蕊这话什么意思。

“你一直都在三目身上索求情感价值，你根本就不在乎三目，你知道每次跟你出去，三目有多累吗？我看着他都心疼！这些你在乎吗？不，你根本不在乎！你心里只有自己！你心情好的时候就对三目好点，心情坏的时候就对三目恶语相对。”于蕊越说越激动，甚至哭了出来，“你安慰三目的目的就是为了能一直把他留在你身边吧，你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同三目相处的啊！”

我傻了，“不，不是这样，这——”

“那是怎样！三目，你不是经常跟我抱怨吗？”

是的，但那不过只是些日常的吐槽，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厌烦筠雪一类的话。

我看见有眼泪从筠雪脸颊滑落，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啊。”她对我说。说罢，她转身跑走了。

眼看事情不对，我连忙想上去追筠雪，但是被于蕊拉住了。

“你干什么去？”她问我。

“跟筠雪解释清楚啊！”我有点焦急。

“你去的话，我就跟你分手。”于蕊冷冷地说。

我问于蕊为什么要那样说。

“我没办法继续忍受你跟她的关系了，她是蝶人，你俩不会有结果的。你甚至说过她的人生目标就是你的人生目标，你这话让我怎么想？”

“那你可以跟我说啊！我改就是了！你干吗对筠雪说这些？”

于蕊一把甩开了我的手臂，“你还替她说话是不是？你也不想想这都是谁的错？当初是你主动追我的吧，你说我何必来受这个气呢？你怎么每次都是这样！”于蕊哭了起来，抽泣着说道，“你说我图什么啊！现在好了，我就是个傻瓜，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结果在你心里别人更重要。”

她哭的我心里难受，再加上她那样一说，最后我也没去追筠雪。于蕊似乎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做，事后她三天都没理我，我问她，她就回我，“你根本没懂。”我也搞不懂她说我没懂什么。于蕊原来一直不反对我跟筠雪的来往，毕竟她身边还一大堆的男闺蜜。

后来我又找了此筠雪，跟她解释了半天，筠雪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自那之后，我俩就基本上没见过什么面了，她好像在有意躲着我。

“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我问她。

筠雪喝了口水，落日的余晖穿过窗户撒在她的身上，她像是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嫁衣。

她朝我伸出了手，“跟我一起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