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惨叫哀嚎都在巴掌声响起后消失了。
原本神情痛苦扭曲的“客人”们全部僵在了原地，像是被按下暂停按钮，定格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它们的视线集中在顾泽阳身上，通红眼睛里的癫狂重新被死灰取代。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三点十分前的状态。
顾泽阳松了口气，看来他的推测没有错，这间网咖灵异事件的根源就是林向晨对老板见死不救的怨念。
只要对它伸出援手，就能够中止这诡异现象。
否则，他可能就需要一个人单挑整间网咖里的鬼了。
‘果然，钱还是难挣的。’
顾泽阳在心里低喃。
看着眼前停止惨叫，一脸愕然的林向晨，他知道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必须要给这位死者的怨念一个交代才行。
于是顾泽阳将林向晨放倒在地上躺平，两手交叠在一起，按在它冰冷的胸膛，开始做起心肺复苏。
心肺复苏的同时，他的口中还不停说着安抚的话语。
“别怕，我已经打救护车了，你马上就会没事的。”
实际上，顾泽阳根本没有系统学过急救，而且心肺复苏对于那具早已停止心跳、变得冰凉的躯体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顾泽阳知道这一点，但却仍旧坚持着这看似无用功的举动。
因为他所做的，是展现在那般场景下的另一种可能性。
若是当时老板能和他一样伸出援手，林向晨的结局是否能有所改变？
比起急救，这更像是在抚慰亡者的怨念。
林向晨愕然的看着眼前对自己实行心肺复苏的人，通红狰狞的眼神渐渐缓和了下来。
网咖内的温度也随之回暖了些许。
接着，一只冰冷的手握住顾泽阳的手腕，林向晨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似乎在表达：已经足够了。
顾泽阳松开了手，将林向晨从地上拉了起来。
四周“客人”的视线不再集中于他身上，它们纷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眼眸呆滞木然。
千夜网咖恢复到了一片寂静。
林向晨捂着胸口，有些不解的看着顾泽阳，似乎在好奇他的目的。
“在正式开始之前，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回答。”
顾泽阳顿了顿，开门见山的说道：“网咖里的其他客人，是你杀死的吗？”
听到他的话，林向晨摇了摇头。
“在我之前的其他网管，他们只是被吓跑了吗？”
林向晨点头。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顾泽阳像是松了口气般，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了。
其实从林向晨报复网咖老板的方式来看，它应当是不会杀人的，否则网咖老板根本活不到现在。
一念至此，顾泽阳的神情柔和了些许，轻声问道：
“你能告诉我那一天发生的事吗？”
他没有使用“猝死”一词，避免刺激到林向晨。
“.....事到如今，还有意义吗？”
林向晨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这个十六岁少年的声音宛若漏了气的破风箱，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嘶哑困难，像是强行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至少，能多一个人明白你内心的怨恨与不甘。”
顾泽阳淡淡的说。
沉默了片刻，林向晨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最终指向了吧台那边墙上的员工守则。
它大抵是每讲一个字，都会极其痛苦。
于是顾泽阳也不强迫它讲出事情完整经过，而是将自己对当时的情景推测重复了一遍。
听完后，林向晨点了点头，算是证实了他的推测。
“果然是这样啊...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可以帮你。”
“和...爸妈...道歉。”
说这句话时，林向晨的面容扭曲，有血泪从他的眼里流出，看上去既恐怖，又让人感到一丝悲凉。
说到底，它生前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比顾泽阳小了两岁，大抵也是处于叛逆期的时候。
想起了自己叛逆期当混混的事，顾泽阳轻轻叹了口气。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林向晨和他有点像。
可能是它因为和父母吵了架，才会离家出走，在网咖里通宵过夜，想等父母气消了再回去。
谁曾想这一时赌气，竟成了永别。
“你不回去当面和他们道歉吗？”顾泽阳问。
林向晨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如果你是觉得自己现在长得吓人，会吓到父母的话，大可不必担忧这点，我相信无论如何，你的父母都不会嫌弃你的。”
对此，林向晨仍是摇了摇头。
顾泽阳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给网咖老板打了个电话。
沉浸在久违梦乡当中的老板被电话惊醒，刚想破口大骂，可看到来电提示以后，却是唯唯诺诺的接起了电话。
“喂...小顾啊，请问有什么事吗？”
“老板，来网咖一趟吧，我已经知道网咖闹鬼的真相了，你想逃避也没用，林向晨可是知道你家在哪里的。”
顾泽阳的语气平淡，但老板听完后直接汗流浃背了。
“我马上就到。”
说完，他连睡衣都没换，起身就出门了。
不到十五分钟，网咖老板就赶到了千夜网咖，至于最后的对峙部分确实是由秦可可负责的。
只不过班长大人实在怕网咖里的“客人”，所以还是缩在吧台后的小板凳上喊话，顾泽阳则是站在吧台前，像是唱双簧一样配合着她。
“真相只有一个！”
秦可可心满意足的喊出了那句名台词，老板也的确如她所愿的那样，跪在地上和林向晨忏悔了。
“这下真成名侦探了。”顾泽阳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老板跪地忏悔后，墙上的员工守则脱落下来，飘到了顾泽阳的脚边。
捡起一看，他发现上面的血字已然消退，只剩下五个字。
“爸妈，对不起。”
他将那张纸郑重的夹在练习册中间，再放入书包。
这样就不用担心会弄皱了。
员工守则消失，宣告着网咖闹鬼事件彻底落幕，那些“客人”也在那以后陆续离开，只留下三人一鬼仍留在原地。
老板坦白说，他之前每天都是在担惊受怕以及对自己见死不救的良心谴责中度过的，如今一定会好好补偿。
除了会给林向晨的坟头上香烧钱意外，将网咖卖掉后的钱也会全部转给林向晨的父母，当做额外的补偿。
看到这一幕，顾泽阳稍微有些动容，他拍了拍老板的肩膀。
“老板，既然事情告一段落了，那能不能先把我的工资给结了？哦对了，刚才我朋友在这里充了五百块，有消费过一部分，要是网咖以后不开了，你看看能退多少...”
顾泽阳来千夜网咖兼职就是为了赚钱的，中间发生的那些事最多算是小插曲，此刻自然是不忘初心。
甚至，还不忘帮秦可可要回充值的网费。
虽然秦大小姐可能不差这点钱，但总不能让人家吃亏。
“啊哈哈，这当然没问题。”
老板很痛快的就把钱给顾泽阳转了过去，而且十分大气的转了三千块。
“这么多？”顾泽阳有些诧异。
“小顾你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这是一点小小谢意，你就收下吧。”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着手机里三千块的转账，顾泽阳的心情格外不错，然后转了五百给坐在小板凳上喝可乐的秦可可。
他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甚至开始考虑以后要不要把驱鬼当做长期兼职来干了。
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毕竟他跟道士或和尚不一样，没有正经的驱鬼手段，也没有稳定的客户渠道。
更何况，他意识到这一行的水确实很深，稍有不慎可能就会翻车。
还是见好就收比较好。
而在顾泽阳思索的时候，林向晨却走到了他的面前。
它掐着自己的喉咙，神情极度痛苦，从嗓子里勉强挤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你...小心，她已经...盯上你了...在昨天傍晚.....”
话音刚落，林向晨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
然后，
消失在了顾泽阳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