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眼前的女人与她梦中经常在“她”小学时期,代替父亲接她上下学的身影完全吻合。
“好久不见啊小安,有没有想姑姑了呀?”女人一脸温柔地向她问好,她没多想,也报以发自肺腑但带有几分尴尬的笑。
安然脑中隐隐勾勒出那个在她还是“他”时姑姑的形象,与如今在她面前的这位,不说完全一致,只能说是大相径庭,眼前的打扮,放在以前,完美符合她心中对家庭主妇的刻板印象。
以前的姑姑是什么样的,安然并不敢妄下定论,她只知道对方在外地经营着一家公司。要说印象的话,自己只在小时候的几次家族聚会上遇见过她,那时姑姑那种“女强人”的气质便给尚为孩童的小安然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怎么不吃啦,是姑姑烧的不合胃口吗?”
“哪有,姑姑您做的菜我都喜欢。”
“喜欢那就多吃点吧,”安然的赞誉让她来了劲儿,一边继续夹菜,一边嘟囔着,“这么瘦,以后小心交不到男朋友喔……”
突如其来的话让安然脸上泛起几分红晕,但联想到自己实际的身份,又不禁觉得有些可笑,为了缓解尴尬的她只好继续埋头吃饭。
见安然有些害羞,姑姑轻笑着扯开话题:“受你老爸委托,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来做饭唷。”
“那姑父呢?”
“他不是和你爸爸一起出国了嘛,你表哥今天也刚好回学校,”她看了眼表,“现在应该也刚吃完饭,要不要我给你们俩打个视频电话~”
“不用了。”
“也对呢,小安你自从上初中后就跟他都没话讲的样子,明明小时候还天天在一起玩。”厨房里的水龙头哗哗作响,正在洗完的姑姑声音有些模糊。
自己什么时候时候有个表哥了,不过考虑到那时的姑姑貌似一直都是未婚,现在这种事实应该这也是变动后的副产物。
可这样的话,自己为何又会先入为主地提出有关姑父的问题。
今天的我好怪。
一打开手机,满屏的消息让安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被白帆拉进一个群聊,仔细看,原来只是迟于原先一天建成的班级群而已。
群内的氛围较过去倒没多大变化,聊天的人不多,或者说,群里本就没多少人,毕竟这才开学第二天,而且还有部分住宿生估计无法上线。
由于是班委,倒是多个管理员头衔,但也没多大用就是了,安然将手机画面转向同样映有醒目红点的联系人一栏。
她不记得自己高一时收到过那么多好友请求,不过都是班委居多,以自己现在“副班长”的身份来想倒也是情有可原。
呵呵……这份职务她曾经从来没有体验过,除了能为大学时在一些学生组织或是班委的竞选中添上一笔,还能做什么呢?换做是曾经的她,根本不会做出这种决定,也许是出于对苏白身份的好奇,也许是来自对林祎话中的信任,她还是踏出了这一步。
“小安,你初中有没有打算去市里读。”
“没有。”
“可是市里条件比现在这更好,你看,”被定为女孩父亲身份的男人掏出手机,向女孩展示相册中所拍摄的城市繁华,“而且这对你未来中考也有帮助,就算……”
“我都说了不想去。”女孩挤出一句冷冰冰的话,像一根尖刺,刺破皮肤,嵌入父亲肉的深处。
“但是,小安你现在的成绩——”
“那么关心我的话,那妈妈死的时候你在哪?!”她带着哭腔,全身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我……爸爸当时有重要的事……”
女孩的声音有些沙哑,包含在其中的,是浓浓的悲伤:“就那么重要吗!比我和妈妈还重要?!”
又是“她”的回忆吗?如果按林祎说的解释,应该是这世界本就发生过的事,也就是说,那个痛苦的小女孩,是自己。
按照男女划分好的队伍整齐划一地排列在操场上,主席台正中央的教导主任目视眼前一列列穿戴整齐的学生,心中颇有几分得意,开始了本学期初次晨会的讲话。
我就知道……晚自习会在高一上课后的下一周正式开始,身边无论是右侧班上还是左侧隔壁班的男生队伍中,都纷纷响起绝望的哀嚎,自己所在的女生队伍中也传来些窃窃私语。
“安然,等会晨会结束来办公室一趟。”
晕,怎么才开学没几天,自己就已经要往那儿跑第三趟了。
与上两次不同,这回来的不只是他,还有昨天下午班会课上选出的其他班委。
老刘的视线从在场每个人身上扫过,他停顿了一两秒,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今天让各位同学过来,是准备布置给你们一个任务,考虑到快上课,我就简单说下,就是咱班上正式的座位表还没排,现在都是随便坐这么个状态,虽然我知道,你们都是重点班的学生,但总归还是为了杜绝上课讲话这类现象,咱要重新排个座位表。”
“你们可以结合下自己跟同学的关系,对其他同学的了解,谁比较吵,你们更清楚,刚好我也打算以后就用这种民主的方式管理班级,这次排位置就让你们去办,下周班会课前把表格交上来就可以了,应该不难吧?”
安然虽频频点头,心中却已尽是些吐槽,分明就是他想偷懒嘛,从时间上来看,她们才刚来学校一周不到,怎么可能那么了解班上其他同学,但话又说回来,也许她算例外,但其他人想必也有和她类似的想法。
“还有一件事,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学校,校有校规,班有班规,按照往年,咱每个班上都得根据实际情况立个班规,不过这事简单,苏白,安然,白帆,你们几个这两天刚好商量下,制定套班规出来,也是下周二前交给我就行。”
啊?
自己这个副班长的位置放在以前大抵算得上半个闲职,只有在班长没空时代为执行或组织有关事宜,没想到现在刚上任就……安然跟着其他同学,匆匆回到已经将近上了十分钟课的教室。
这是什么,她拿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桌上的一本无名小册子,翻开封面,里面都是些学校社团介绍,其间还夹有几张报名填写表。
何汐见她不知情,贴在安然耳边细语:“这是我们学校的社团介绍表,然然你有什么想加入的社团吗?”
安然没有回答,一方面,在她曾经切实经历的三年高中生涯中,所谓的“社团”已经近乎成为摆设,就算高一开学时也发过类似的小册子,更有甚者还开了宣讲会,结果加入社团后,别说定期活动,就连整个高一高二都没有过一次社团活动,至于步入高三,又会将社团权限转交给新的高一高二,进入下一轮恶性循环。
而她保持沉默的另一方面,是自己直至现在才第一次意识到的事实。
以前的我,对她抱有特殊的情感,虽是朋友,但也仅仅是普通朋友,从未有更多的进展,而刚刚,她离自己那么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可我却……
什么感觉都没有。
“唔,暂时还没想好。”
“我也是,要不我们一起去话剧社叭?”
“要不还是先听课呗。”安然变得有些惆怅,她终究还是认识到,已经有某些东西从她身上彻底消失了。
高一的课间相比之后的两年,多出不少活泼气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自己距离高考仅剩一千多天,说远也远,说近倒也挺近,安然看向教室后排由五六名男生构成的近似讨论组的群体,虽然除了苏白,她只叫的上其中一个叫钟北的,但一看到他们,她就能回想往日的时光。
“帆爷想好要加什么社团了吗,还是说,回家社?”一旁的许若云乐此不疲地问着。
“别成天帆爷帆爷的叫,这样,这样总显得我很没有品味,懂不?”他用一只手用力搂住许若云的脖颈。
“那叫什么,帆帆,小白,小帆?感觉不如叫这个顺口。”
“随便你,”他像是想到什么,戳戳侧身贴墙,将一只胳膊随意靠于他桌前的安然,“安姐……呸呸呸,安然,可以不可以把社团介绍表给我下,有急事。”
都忘了自己是在最后一组,看完传阅的资料后要重新放回讲台,他要这个做什么,不会又是……安然记得自己在过去的三年里和他一起加入过一个被称作“桌游社”的社团,结果在收取每个人的活动费后,整个社团却迟迟未举办过哪怕是一场活动,第二年,该社团便因“影响学生学习”为由被废社。
许若云估计猜到了他的心事,直接开口发问。
“什么事那么急,该不会瞧不上他们的,想自己搞个新社团吧?”
听到这,白帆脸上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为什么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