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到目前为止,父亲的话语中除了些许出乎他意料的问题外,还是很难让他接受。
父亲能像今天一样和自己在同一个高度,而不是高坐在教皇的宝座上俯视自己属实是相当的难得,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也少了平时的锐利,多了几分柔和。
“当年收到那个天启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对奥尔加德神明大人的信仰产生动摇且是那么的强烈,我无法想象伟大的奥尔加德神明大人,居然要我们献祭一个纯洁的灵魂才能彻底激活你们的武器。”
阿斯塔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而你母亲当时就在神明降下的名单之中,那一瞬间,我想都没想就让人去找其他人选,可是玛莎她,她看穿了我的心思并将这道天启以及自己是候选人之事散布给教团中的其他高层,为的是······不让其他人为此牺牲······”
阿斯塔说着吸了吸鼻子。
“是母亲会做出的抉择······”
阿克西斯记得母亲那英雄般的身姿,一直身先士卒的她总是驰展于战场的最前线,用着为了保护战友而不顾自身安危的打法穿梭与敌军之间。
在阿克西斯初上战场的时候,为了救下被奇袭的部队以及自己这个年轻气盛不听指挥的笨蛋儿子,自己以一人之力拦下魔王军的三支小队,自己也因此遍体鳞伤,父亲在那次战斗结束后,对着自己又骂又打,那是阿克西斯记忆中父亲打他最凶、骂他最凶的一次。
“我很讨厌你母亲的那种不顾自身的想法,因为这会让我想起你祖父······这或许就是人们心中的圣人吧······将自己的利益总是排除在外,无时无刻为他人着想。”
阿斯塔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就是你所憧憬的吧,阿克西斯?勇者之人、圣女之人所该具备的品格······”
“我·······或许曾经会这么想,但即便是在过去,我也没能接受母亲抛下我们离去这件事,大家说她是英雄,可在我心中,她只是我的母亲,我无法对她的牺牲打心里产生任何敬意,有的只是被我不断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不满。”
阿克西斯的话让阿斯塔微微睁大了双眼。
“是吗?原来是这样·······”
“父亲,在我看来,你和母亲就是两个极端。她总是忽视了自己和她身边的珍视她的人的感受,一味地牺牲自己去保护他人;而你总是利用他人,视他人为自己的棋子,一切只考虑切身相关的利益!”
阿克西斯的话让阿斯塔的表情有些颓唐。
“不过我自己也处于这夹缝之间不知所措,在神的指引下我们打败拉亚克斯,因为过去的独断而令母亲陷入过危险,所以那时的我坚信教义与神明还有身为教皇的你的方针······”
随着将深埋于内心之中的东西一一说出,阿克西斯也开始慢慢动起了刀叉。
“但当我与昔日的战友们兵刃相向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所坚信的是否真的正确,自己是否应该继续不做任何思考地执行你的命令。”
阿克西斯说着,观察着阿斯塔的反应,而他的父亲,并没有避开自己的眼神,反而在用眼神鼓励自己继续说下去。
“那个时候的我在迷茫中失去了勇气,不断地自我催眠让自己保持对你的信任,而这只让情况的变得更糟,米拉的斥责彻底击碎了我最后的自我蒙蔽。如果不是那时卡尔斯特的出现,我或许在那个时候就会和你争执了。”
“你从来没说过这些呢,知道吗,阿克西斯,每次你只会质问我的行动,却从没有说出你自己真正所想,每次我问你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你总是回避,我看得出你明明心里有那么多想说的·······这也是很多时候我为何会对你那么生气的原因,比起忤逆,我更讨厌小孩子般没有任何理由的无理取闹。”
阿斯塔口吻略微严厉地说道,阿克西斯也多少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希望我忤逆你,每次你和我的谈话向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因为那些都是公事,我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和你交谈······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多一点像今天这种交流,来,碰个杯吧。”
叮——
“本来还说自己自言自语说多些东西,结果反而是你说了很多呢,阿克西斯。老实说,你这次出走后回来,我觉得你的状态多少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你倒是一上来就又为我没有执行你的命令而大发雷霆呢。”
“哈哈哈哈!”
阿克西斯原本还在担心发言会不会惹父亲反感,却没想到父亲反倒是笑了起来。
“无论是出于立场还是出于私人情感,我都必须这么说,对魔王的态度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这里就不继续说了······”
“但这样真的好吗?其他种族已经不想和魔王继续打下去了,甚至都开始建交了。”
阿斯塔抿了一小口酒。
“所以,我已经在考虑和卡尔斯特谈谈了。”
“什么!?”
阿斯塔轻描淡写的发言,对阿克西斯来说却如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
“现在教国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继续对着干,已经是很不现实的事了。而且我也打算看看他要怎么应对莉娅丝的事情,在这件事上,我们可以说是有正当理由的。”
“可是莉娅丝会变成那样,难道没有我们的责任吗?”
“别忘了寇尔一家的事,这总不是我们的问题吧?还要此后的一系列失踪事件。”
阿克西斯也明白在这些地方父亲的话并无不妥。
“算了,这些事之后再做考虑吧,今晚我不想聊太多这些事情了,再陪我喝几杯吧,阿克西斯。”
叮——
在酒杯碰撞的叮铃声中,冻结了这对父子许久的坚冰,终于稍稍融化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