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香乃不夜天不传之秘，用以锻香骨，炼**，看似药，实为蛊。一旦蛊成，蛊妖在情绪剧烈变化时，会牵引体温升高，不受控制地散发媚骨情香，而蛊妖也受到巨大的情欲折磨。而这媚骨香需要妖气滋养，唯有妖才可植蛊……”
有琴瑟仔细解释着，唐玲嫣却已有些神游天外。
黄楼，妖妓，花魁，蛊……
这些事物与惯于清修的她相隔过于遥远，但她依旧能明确地理解这其中的意思。
这每个词的背后，恐怕都镌刻着一段不堪的过往。
凌雪君少时有一段漂泊的经历，浑浑噩噩，回想起来不甚清明，也没有太多悲秋伤春的感怀在其中。进入奉天宗后，修行也是一路坦途，可以说此生顺遂无虞。
想起鹿葵那娇娆的模样、浪荡的个性，以及那张明媚的笑脸，唐玲嫣心中突然感到股巨大的割裂感。
“若……”她指头无意思地勾了下，犹豫许久，还是开口，“若是不排解情欲，会如何？”
有琴瑟眉头一挑，答道：“媚骨香是世上最强烈的情毒，若不泄出，蛊妖要承受撕心裂肺止疼，或者……嗯，大概率还会爆体而亡？”
唐玲嫣垂眸，心有戚焉。
原来如此。
——姐姐，我热……
——帮帮我……
——怜悯我……
那夜，如果自己没有拒绝她，会不会能让她好受些。
想起床榻上那只锦鲤妖恳切殷求的眼神，唐玲嫣心底又开始冒出细密的微痛，不知何起，不知何终，无法理解。
她再次严肃地问道：“敢问有琴师姐，这媚骨香是否有起死回生，复原身体的功效？”
“这倒是不曾听闻，”有琴瑟笑，“若这媚骨香有起死回生的伟力，必定早已令天下人趋之若鹜，以不夜天的能力恐怕也保不住这东西。”
说着，她看向唐玲嫣，眼中八卦之魂燃得更甚。
唐玲嫣看出了有琴瑟眼中的探究之意，她有些尴尬地别开脸。
少见的，她失去了往日那份光明坦荡。
“玲嫣没料到有琴师姐对这媚骨香这么熟悉。”
有琴瑟不避讳地回答：“师尊早年出入各地青楼黄楼，为那些可怜的姑娘看诊，得一个‘调阴圣手’的称号。我刚拜入师尊门下时，也随她出入过不少烟花之地。”
唐玲嫣微怔，她想来少问外事，潜心修行，确实不知有琴瑟还有这么段经历。
“黄楼里的姑娘们，看着可怜，但至少有饭能吃饱，有衣能蔽体，已是比无数的妖奴要过得好上许多。我与师尊虽然心疼她们，却救不了她们，这也是如今世道的悲哀。”
黄楼的“姑娘”，自然是那些为妓为娼的妖奴，有琴瑟这么叫她们，某种意义上也表明了她并不轻视这些妖奴的立场。
“我听黄楼姑娘说过，若能有幸与植有媚骨香的花魁同房，能在房事上寻得前所未有的释放。不夜天的花魁，每位都是红牌大家，每次上牌，都能拍出万金一夜的价格。”
有琴瑟越说，唐玲嫣眼中的神色更阴沉数分。
终于，她忍不住抿唇问道：“有琴师姐……这媚骨香可有法子解？”
“啊。”
有琴瑟一声喟叹。
她几番诱导，倒是得出了想要的回答，只是心底困惑反而又加重了几分。
有琴瑟当然不会相信唐玲嫣会去狎妓，可今儿这位清心寡欲的凌雪君的表现实在令人在意。
若是两无相交，又为何要想法子去解这与她们无拌饭钱关系的媚骨香。
可若有相识，唐玲嫣又怎会与不夜天有交集？
端庄有持的凌雪君与不夜天的花魁……
真是好大个瓜！
有琴瑟一阵手痒，急迫地想写些什么，可还是按捺下去，不让这缕急切表露。
“师尊曾言，媚骨香不可解。”她道。
连师尊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想来由她去也没辙。
有琴瑟观察着唐玲嫣的神色，见她又将眼睑放低了稍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的太过无情，急忙改口道。
“其实，你也不必那么忧心……这蛊虽然奇怪，但听着也不会带来什么伤害，及时纾解便好。也就是行房的时候……嗯，要节制些罢了。”
当然，这并不是想节制就能节制的事情。
媚骨香作为当世第一情毒，除非有解药，否则这世上真有能抵抗的人？
有琴瑟听过，曾有人进了不夜天花魁的闺房后，七天七夜不下塌，最后恩客力竭，于床上暴毙而亡的奇闻轶事。
感觉说了些很出格的话，如果是和黄楼那些姑娘说倒是没什么，可在清正的唐玲嫣面前，有琴瑟不免有些脸红。
唐玲嫣听完，脸色没有轻松，只是轻轻摇头。
“不夜天既然花费极大心血去培养花魁，又怎么会不留后路？这媚骨香，恐怕也是花魁们留在不夜天的掣肘。”
连人修都知道用妖奴契与延契丹控制妖奴，何况不夜天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她一语中的，有琴瑟惊讶于唐玲嫣的聪慧。
“不夜天每月望月时分，都会挂出花魁红牌，千金一掷，良宵难得，”有琴瑟抬头望天，“是因每月望月时分，媚骨香皆会自行发作，花魁陷入情潮，更利于行房。”
她抬头看天。
“花魁须在行房后再服用药物，方能压制媚骨香，否则媚骨发作，必死无疑。”
夜空之上挂着一枚残月，清冷寂寥。
有琴瑟幽幽道。
“其实那些妖，大多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可这人间，并不允许妖活得轻松。
要琴瑟笑道：“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唐玲嫣无声摇头。她起身，向有琴瑟行礼道别。
等到唐玲嫣离开渡生门，有琴瑟还是未将视线从天上那轮残月中移开。
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她摩挲了下腰间的玉佩，脸上露出一缕怪笑。
不夜天不会允许自己费力培养的花魁在外头乱跑，而唐玲嫣也断不可能去不夜天。
那么，事情可就有趣了。
“阿萧，快去查查，玲嫣最近接触过哪名妖奴。做好此事，药谷会算你大功一件。”
她修信一封，放出了传信的鸟儿。
而在渡生门外，披着遮形衣，拿着窃听耳偷听的韶晴川，没有跟上走远唐玲嫣，只是站在阴暗不明的角落一动不动。
黑夜不但藏住了她的红衣，也藏住了她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