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母是贫苦的农民工,没上过什么好的学校,小学一毕业就被迫继承了家里的三亩七分地,没日没夜的在田里耕耘,皮肤早已因风吹日晒的侵蚀而变得黝黑粗糙。他的父母性情淳朴,对待邻里十分友善,虽然生活艰难,却对未来满含希望。就是在这样的家庭条件下,安平幸福的长大了。
他非常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所以便以优异的成绩来报答他们,回回考试都稳居榜首之位,只要能保持现状,清华北大还不是任他挑选。
2023年8月3号,上午7:34分。
安平悠悠转醒,穿上衣服,走进浴室,无精打采的洗漱。昨夜他又做噩梦了,梦里他置身于一片废墟上,漆黑的日轮高高地悬挂在暮色中,行尸走肉般的怪物四处游荡,仿佛世界末日的景象呈现在眼前,他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切,面无表情的走过,最后淡然的站在一名幽蓝色长发,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身后。
“贵为神明的你也会感到悲伤吗?”安平沉声说到。
“这不管你的事情。”少女背对着他,平静的回答。
“怎么就不管我的事了?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末日就不会降临,如果末日没有降临的话,我们也就没必要东躲西藏了。所以你还认为这和我无关吗?”安平大声质问。
少女沉默不语,连一句辩驳的话也不愿讲,这反倒让安平更加生气。
“你应该反驳我,而不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的站在那里。”
“你不是来问责的吗?”
“不是,我只是出于个人立场问一问,你究竟是否爱过这个世界?”
少女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从未爱过这个世界,但也并不憎恨它,不过它的存在对我而言其实无足轻重。”
“那你的爱人呢?”
又一次的大声质问,又一次的沉默不语,而这一次却迟迟没有人继续开口。
最后,少女张了张嘴,说:“我……”
梦境到此中断了,之后少女究竟想说什么,安平已无从得知。几个日夜里,他总是循环往复的做同一个奇怪的梦,然而梦境的结尾亦如上面所看到的那般,总是在少女将要回答的时候结束。他认为这其中一定蕴藏某种深刻的含义,只是自己现在还无法解读。所以他就下定决心,如若往后梦境依旧存在,他一定会记住更多的细节,参透其中的奥妙。
安平离开浴室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四十分钟了,他的母亲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而他的父亲则在看电视。
顺带一提,自从他升入高中后,就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村子,搬到大城市里,住在一栋廉价的公寓楼内。父母重新找了一份电焊厂的工作,供养他上学。
早饭做好后,已经是七点五十九分,安平的母亲端着两碗热腾腾的葱花面从厨房里款款走出,放在楠木餐桌上,招呼爷俩来吃饭。安平应了一声,前脚刚刚踏出,后脚便失去了意识。
……
水天一色的大海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他像是死了,又像是睡着了,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原来他还活着。横贯天穹的银河中,繁星闪烁着璀璨夺目的流光,像是诸天的神明眨动眼睛,注视着这方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神秘空间。
年轻人悠悠转醒,双手撑地,坐了起来。他眨动着浑浊的双眼,茫然的环顾四周,惊讶于眼前的景色竟是如此的如梦似幻。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最后定格在一棵半枯半荣的参天巨树上。它的存在是如此突兀,或许只要接近它就能明白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乎,安平与海面中的倒影同时动了起来,像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完全相同两个的世界里行走,但他们处于两个不同的方向,组成轴对称的奇异画面,然后在距离巨树只有几米的位置停下。
巨树抖动起树枝,像是在传达自己的情绪,表现得极为灵性。安平也切切实实的产生了某种异样的感觉,他似乎理解了巨树的意思。
“你是传说中世界树?”安平竭力抑制住心中的震惊,询问到。
巨树又抖了抖树枝。
“既然如此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吗?”
世界树继续抖动树枝。
“圣印?那是什么?”
世界树不厌其烦的抖动树枝。
“等会儿我就知道了?好,我懂了,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世界树剧烈的晃动起来,黑暗铺天盖地的降临,狂浪滔天而起,四颗火热的太阳同时升空,大海因高温而沸腾,仿佛末日一般的景象。
“你问我获得力量后愿不愿意献祭自己的生命来收取更多回报?”
安平蹙紧眉头,仔细思考,全然不受外界环境变化的影响。
良久,他小心的提问:“我为什么一定非要获得更多的回报呢?”
还不清楚未来将会发生什么的安平完全无法理解这场交易背后的意义,所以他有极大概率会拒绝,但世界树并不担心这种事情会发生,因为它还有底牌并未亮出。
世界树继续传达自己的心意,提醒他回忆起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听闻此言,安平瞳孔骤缩,心底升起不安的想法。
先前他就觉得那场梦境不一般,像是在预言些什么,经世界树这么一提醒,更加佐证了他的想法。于是不必继续言语,他当即喊道:“我同意这场交易!你只要给我留下三年时间就好!”
交易达成,下一个狂狼扑打而来,淹没了安平,他在冰冷的海水中无力地滚动挣扎,最后意识逐渐消磨。在昏厥前的最后一刻,他隐隐约约的看见银河之中闪耀的白色群星组成了一只眼睛的图案。
……
安平眨动双眼,目光聚焦,视线逐渐清晰,周围还是原本的场景。他站在卧室门口,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人生,苦涩地说:“对不起。”
八点到来,末日准时降临,天启的钟声回荡在耳畔。安平眼眶中噙满热泪,面无表情的经客厅走入厨房,对屋内慌忙逃窜的父母视若无睹。片刻后,他拎着一把菜刀走了出来,像是着了魔似的疯砍,嘴里一个劲的道歉。
他尽量一刀毙命,减轻父母死去时的痛苦。做完这一切,安平跪在两人的尸体前,连续磕了五个响头,解释道:“爸,妈,对不起,现在的我就只剩三年的生命了,没法保证你们能在末日中顺利的生存下去,所以就让我这不孝子来帮你们提前解脱吧。”
安平整理好两人的遗体,旋即回到房间里收拾了一下行李。穿戴整齐后,他拿走了摆在书桌上的全家福,然后夺门而出,一把火点燃了整栋大楼。
他已经看见了自己的结局,也知道这注定是一条不归路,但安平并不畏惧,相反还满怀期待,因为他知道未来正有很多人在等他出现。
“那么开始吧……我的第一次人生。”安平压低了头顶的黑色帽子,凝望着远方说到。
……
黑暗的卧室内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房间内静谧的没有半点杂音,只有年轻人伏案写字时笔尖摩擦纸张发出的沙沙声。他低着头,奋笔疾书,背影看起来既像是连夜赶作业的学生党,又像是忙着完成报告的公司职员。
他究竟在写些什么,恐怕是很多人心头的疑问,然而遗憾的是男人使用的文字是专门的暗号,除了他之外没几个人能够一字不差的解读出来,所以笔记本上的内容自然就成了一个谜团。
临近凌晨,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灿烂的阳光染红了天边的云彩。绿化带中点缀在花草上的朝露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好像是五颜六色的宝石。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打在男人的背后,橘黄的光柱中细小的颗粒上下翻飞,像是翩翩起舞的精灵。男人放下黑笔,合上笔记本,关掉旁边的台灯,起身走进浴室洗漱。与此同时,隔壁房间同床共枕的父母两人也悠悠转醒。
片刻后,哗哗的流水声消失了,男人离开浴室,步入客厅,看见母亲正在系围裙,准备去厨房准备早餐。他三步并两步向前,说:“妈,早饭就让我来做吧。”
母亲摇头摆手道:“还是我来吧,你就先坐在沙发看会电视。”
“不,还是你去歇着,我来做吧。”
母亲见儿子一副绝不退让的模样,于是点头说道:“好啊,儿子长大了,懂得帮母亲分摊工作了,那就你来吧。”
这句话分明是表扬的意味,但男人听后却十分揪心,低头默不作声也不搭腔,自顾自的接过母亲递来的围裙,边走边系,进入厨房。
他弯腰打开橱柜门,从中取出一袋面条,随手放到砧板旁边,转身又去拿别的东西了。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烧水和切菜的声音,菜刀撞击砧板的哒哒声连绵不断,光听声音就能看出男人刀功的娴熟。
锅里的水烧开后,男人将面条倒了进去,盖上透明的玻璃锅盖,转而继续捣鼓其他菜品。
十几分钟后,男人揭开锅盖,顿时就有热腾腾的小水珠扑面而来。他拿起筷子搅拌了一下,然后端起放着葱花的碗,将面条夹放进去。
几个呼吸的功夫,台子上便多了三碗新鲜出炉的葱花面。男人偷偷看了一眼屋外的动静,见父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电视上,于是悄悄掏出一个盒子,取出几粒药片,捣碎了撒在面上,再反反复复搅拌了几遍,然后才端上饭桌。
“爸妈,你们先吃着,我去打个电话。”
“好。”母亲应到。
安平返回卧室,反手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坐下,拿起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指纹解锁,开始拨号。
手机“嘟嘟嘟”的响了起来,片刻后就拨通了。
对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哪位……”
电话挂断后,安平又拨打了一个号码,铃声响了大约半分钟才被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了粗犷的男声:“喂,哪位。”
“你好啊,暴君。”
“……你是谁”被称为暴君的男人低沉着嗓音询问。
“我的身份并不重要,我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提醒你快点回到家里去吧,不然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说到这里,安平发出桀桀的怪笑,就像是影视小说中的反派那样。
暴君意识到危险似乎正在悄然降临,于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丢下手机就慌不择路的跑了起来,而在场的其他工人眼巴巴的望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一时间竟然全体不知所措。
安平放下手机,反复揉搓起面部肌肉,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随后夺门而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在客厅吃早饭的父母。
他们趴在桌上,脸埋在碗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又像是睡着了。安平坐到本属于他的座位,拿起摆在一旁的筷子,说:“我要开动了,爸爸妈妈。”
他大口嗦面,全然不顾自身的形象是多么糟糕,汤汁洒到衣服上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悦的神情。最后更是直接捧起碗,一股脑的灌进嘴里。
吃饱喝足,男人放下碗筷,又哭又笑的说道:“我吃饱了。”
随后,困意如海潮般涌现,男人缓缓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
依旧是那水天一色的大海和横贯天穹的银河,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游移,略过世界树,落在一名身穿黑色秦服的少年身上。
“鬼帝。”男人轻声说。
少年转身,面带浓浓的笑意望着他,像是冬日里的一缕暖阳。
“好久不见,安平。”
“真没想到回归后遇见的第一个熟人会是你。”
“这代表你很幸运。”
“呵,幸不幸运等会儿才能知道。话说你可真是迫不及待,我还没有觉醒圣印呢,你就先跑到圣域来见我了。”
“废话就少说吧,赶紧去觉醒你的圣印,我还想早点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好好好,我这就来,行了吧?”
“好,那我们等会儿见。”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像是被水洗掉的一痕墨色。
“那么现在就剩我和你了。”安平看着世界树说。
世界树抖了抖树枝。
安平摇头回答:“不怎么样,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我知道结局是什么,却无力扭转一切,这种感觉对我而言就是一种折磨。”
世界树又抖了抖树枝。
“当然,不论重来几次,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献祭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未来的信息。”
世界树再次抖了抖树枝。
“好,那就开始吧。”
世界树剧烈的颤动起来,黑色的日轮缓缓升空,黑暗铺天盖地的降临,狂狼滔天而起,旋即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