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一楼的钢琴房，白小鸢还是第一次进入这间房间，可她的注意力早已经被钢琴吸引走了。

看着戴上了大大兜帽的小萝莉，老师笑着和柳如烟打趣，“你家女儿还挺怕生的呢？”

“哈哈，是呀，女儿她还不太习惯面对陌生人。”

客套过后，老师便开始了自己的教学。

do、re、mi、fa、sol、la、si……

钢琴老师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教导着，基础音级，但听了一小会儿，白小鸢就歪了歪脑袋。

她伸出小手，对着钢琴上的每一个键，都摁了一遍，兜帽下，一对猫耳正敏感的颤抖着。

“嗯，不要这样哟小家伙，这边是变化音级，是后面才会学的，今天只需要记住基础就好了，需要练习一周~”

老师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调放温柔，来引导着这个看上去有些怕生的小家伙。

但是，白小鸢丝毫没有理会老师，兀自的摁了下去，直到最后一个键的结束，白小鸢才重新收回手。

哈哈…这家伙，蛮调皮的呢。

不过也是，她教过的这个年纪的学生也不少，大家都是看到钢琴后就好奇的乱摁一通，然后自认为自己弹得非常好听，实际上却杂乱无章。

也正是如此，老师没有阻止白小鸢好奇探索的动作，她认为，这个年纪的孩子要循循善诱，不可以强硬的阻止，既然她好奇，就先让她自己摸索一会儿，等她好奇心消散了，再去教导。

身旁，柳如烟也是如此，她一脸温和的笑着，丝毫没有指责白小鸢的行为。

紧接着，老师便看到那个小家伙像是深吸了一口气。

她要开始了吗？哈，等她弹奏完杂乱无章的钢琴后，再去教导……？

“一闪一闪小星星，究竟何物现奇景，远浮于世烟云外，似若钻石夜空明。”

“烈阳燃尽宙合静，落日不再星河清，晶晶灵灵挂夜空，一闪一闪总不停。”

甚至在弹奏的时候，白小鸢还哼唱了出来，彻底震碎了老师的三观。

一曲终了，白小鸢收回了手，粗重的喘息着，直勾勾盯着那黑白的琴键。

“您…您家女儿，真是第一天接触钢琴吗？”

老师扯着嘴角，看向了柳如烟。

小星星并不难弹，只要练习过都可以弹奏，但别说初次接触了，就算学个个把月都不一定弹奏的丝毫无误。

没记错的话，这小女孩只有六七岁吧？

“啊啦，很好听呢，女儿，你是有偷偷学过吗？”

柳如烟隐去了眼眸中那一丝焦虑，事情有些棘手了，她不知道白小鸢居然会弹钢琴。

她会的话，为什么来的时候不说。

只不过，柳如烟的声音还是似之前般温柔，带有引导和暗示，白小鸢呆呆的点了点头道，“我很喜欢这首曲子，我日日夜夜都在听这首曲子，所以我方才记住了每个琴键会发出的声音，将这些声音和曲子的声音一一对应，按下相应的按键，就像连连看一样，弹了出来……”

哈？

白小鸢这番话，更让这位才震惊过的钢琴老师感到再度震惊。

什，什么什么？把每个按键会发出的声音给记住，然后再记住歌曲的声音，然后一一对应按下相应的按键？！

学了那么久，又教了那么久的课，钢琴老师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以这种方式去弹奏。

但在某种方面上说，又有着合理性，钢琴本就是按照着琴谱去弹，最终把琴谱给背下来，逐渐的形成肌肉记忆，就知道该去按哪一个键了。

对这个小家伙来说，就是把整个曲子的“声音”背下来。

“不，不，不对，不是这样……”

钢琴老师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而更令她惊讶的还在后面，白小鸢又若有所思的看着琴键，伸出小手，继续演奏。

一瞬间，房间里回荡着空明的声音，一鲸落万物生。

天花板似乎变成了无尽的星空，地面变成了奔涌的潮水，又仿佛让人置身于喧嚣的城市之外，来到茂密的丛林下，和至亲好友并排躺在草地上，昂起头数着天上的星星。

晚星……

她怎么能弹奏的如此……

钢琴老师听出了那其中的不完美，这首曲子并不像小星星一样完美无瑕，而是有几个音发生了变动，可这变动又给曲子平添了几分落寞和寂寥。

长长的兜帽下，白小鸢正死死的咬着下唇，泪滴依旧止不住的滴落在大腿上。

这首曲子陪伴了她不知道有多少年哇……

是那个女孩弹奏的曲子。

小星星是她为白小鸢弹奏的第一首曲子，白小鸢直到睡梦中都在循环，这首曲子，已经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所以白小鸢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小星星。

而这首晚星，则是白小鸢感触最多的曲子，身处喧嚣的大城市里，眼前是数不清的高楼大夏，灰蒙蒙的天空都被遮挡住，看不见星河。

但当这首曲子响起，白小鸢却总感觉置身在九天之外，银河当中。

这些曲子，都是上一世，那个优雅的女孩弹奏给白小鸢的。

是在失去了至亲，被剥夺了人格，被否定了存在的意义，一无所有的、少年世界里仅剩的美好。

好想去见她啊……甚至不知道她的长相，她的声音，她的名字，她的住址。

不。

甚至这一世。

白小鸢都没有和她相遇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小鸢身体颤抖着，想放声狂笑来遮住不断涌出的悲痛，却又怕吓到陌生人，怕惹“妈妈”生气，她趴在了琴键上，另一边，钢琴老师站起来和柳如烟耳语着。

“您…您家的孩子似乎很有天赋，对声音的感知很敏锐，你说她弹的好不好，太好了，你说她会不会弹琴，但又不会。”

“啊啦，这是怎么讲呢~？”

柳如烟托着腮，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她不懂钢琴，因此也不懂白小鸢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钢琴老师又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这样，你来……”

钢琴老师，带着柳如烟走出了这个房间。

白小鸢在两人走后，再也抑制不住的发出了哭声，伸出手，用力敲打着琴键，来掩盖自己脆弱而又丑陋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