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悄然过去，孟婉彤醒了过来。
刚一睁眼，她那模糊的目光便发现了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的顾宸。
“宸儿？”
由于担心师父，顾宸睡得很浅，这一丁点儿声响，立马让他清醒过来。
“师父，您醒了？身体可还舒服？”
“我还好……倒是你，你怎么坐在床头睡着了？”
“哦，昨晚我来找师父，却发现您走火入魔，助您去了心魔后，您就昏睡过去了，我怕您中间有什么反复，所以一直守着。到得后半夜，我实在有些困倦，就靠在床头浅浅眯了一会儿。”
“这……真是辛苦你了。”
这一番话，使得孟婉彤心中惭愧。
要不是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弄出这场心魔，顾宸也不必辛辛苦苦地照顾她一晚上了。
顾宸当然不在意：“师父，哪里的话，这点小事，何谈辛苦。只是我觉着奇怪，您昨日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生了心魔呀？”
孟婉彤顿时愣住。
这其中的原由，她着实难以启齿。
莫非要把顾宸触发了姻缘指引的事情告诉他？
不行，绝对不行。
一来，她真的害怕这是一种不祥之兆，毕竟顾宸是空签；二来，她一直也是个传统守序之人，徒弟触发她的姻缘，多少有点……
思来想去，她决定隐瞒。
“也没什么，就是修炼时出了岔子。你也知道，这是修士常有的事，不算稀奇。”
“哦……那莫非，是昨晚您修炼到关键时刻，我却突然发声打扰了您，所以才走火入魔？”
孟婉彤并不想把这事怪到顾宸身上，可考虑到自己不给个理由也搪塞不过去，于是只能让顾宸小小地背个锅了。
“是这样。”
“师父，对不起。”顾宸赶忙起身，对着她鞠躬道歉，“唉，我真是笨，前天把您的画弄脏，昨晚又让您走火入魔，我也太……”
“行了，你莫要自责，都是无心之失，为师怎么会怪你。你看，你不也帮助我去了心魔嘛，算是扯平了。”
“可是……”
“不许可是，再道歉，我就不高兴了。”
“好吧。”
此时此刻，两人心间都不是滋味，一个以为是自己害了师父，一个知道是自己苦了徒弟，一时间，二人沉默不语，气氛变得凝重。
过上一阵，还是孟婉彤先口打破僵局。
“宸儿，你也别傻站着了，我记得你说今日是要远行来着。”
有了昨晚的教训，孟婉彤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在此事上纠结。徒弟自有他的路要走，不管那姻缘指引是个怎么回事，她都认为该要放他远去。
诚如他所说，时间会抚平一切，只要过得够久，这些揪心的情感，总会在某一刻被放下的。
然而顾宸却改了主意。
“师父，此事不急。无论如何，我至少也得等到师父您完全恢复之后才好走，不然我不放心。”
“你师父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我休息休息就恢复了，倒是你，按自己的步调走才是，不要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咦？师父您怎么睡过一觉，忽然就变卦了？”
“什么变卦？”
“您昨晚，不是希望我不要走吗？”
“……我有说过吗？”
“说过。您昨晚睡过去前说的，可能是您当时太过疲累，所以才不记得了吧。”
“嗯，那可能是不记得了，我昨晚是太疲乏了，不记得说过这些，不记得……”
孟婉彤小声地说着，又感觉心头有些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敲击。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双手不自觉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盖住自己的半张脸。
这小小的动作被顾宸收进眼底，他赶紧来到床边，关心道：
“师父，您怎么了？是不是又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声音还未落，顾宸便靠近过去，抬手探到了她额头上。
“呀，师父，怎么会有些烫？会不会是心魔还没完全去除？要不我再助您运气调息一番，怎样？嗯？师父，您的脸好像变红了，这怎么回事……”
“你，你给我出去！”一声娇斥过后，孟婉彤觉着自己好像语气冲了些，便立刻柔和下来，“我，我没有大碍，要自己休息会儿，你，你先别打扰我。”
“哦……那，徒儿先出去，就在外边候着，有什么事，直接叫我就是。”
“嗯。”
看到师父这般态度，顾宸便没有多留，径直出去了。
这两天，自己实在是闹出了太多事，又是弄脏画卷，又是让师父走火入魔，现在师父对他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但孟婉彤哪里是生他的气呢？不过是两人想法不一样罢了。
一个只是单纯地担心师父的安危，另一个则已经没法像以前那么单纯地去看待他了。
……
走出师父的卧房，顾宸不敢离太远，就只在前边的小院子里坐着。
他一边打坐，一边留意屋子里的动静，以防不测。
可才过一刻钟，孟婉彤却是走了出来。
顾宸立即迎上去，疑惑道：“师父，您不是说要休息吗，怎么这就出来了？”
“方才掌门通过符咒传讯与我，要我前去议事厅商讨事务，所以我才要出门。”
“啊？您身体还未复原，就这样往外跑可不好，不如由我前去说明原委，替您告个假吧。”
“不必。掌门有令，我作为长老之一，该是要去，何况我早已无大碍，宗门内也安全。宸儿，你若无事的话，就尽快出发吧。按自己的路走，师父会祝福你的。”
说完，孟婉彤很干脆地御剑离开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顾宸，因此她只好尽可能与顾宸少交流，同时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事情上去，这样才能令她稍稍平静些。
但她的话语态度落在顾宸心里，就变成了另一番意思。
他认为师父催促着他离开，是对他反反复复的态度表示不满。毕竟他先是说了要走，弄得师父陪他交接职务，忙里忙外那么久，结果现在又不走了，这事情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有意见的吧。
师父本事那么大，宗门的弟子也不止我一个，她又哪里真的需要我的照顾呢？我这非要留下来，也太自以为是了。
至于那句别走，兴许也是顾念师徒之情，但师父肯定还是想要我有所成长的……
一番思量，顾宸决定不再犹豫。
离开，现在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