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样,”荆玟摇摇头,把军剑挂回腰间,“只是几个前锋斥候,或是普通魔族也说不定,毕竟魔族全民皆兵。”
“我们对魔族的了解还是太少了,”魏子期说道,一边整理起了随军营地,“那你看到魔族了吗?”
“没有,”荆玟遗憾道:“大军外围的警卫由渔阳朱家负责,我还没看到敌人,他们已经回来了。”
“哦哦,”魏子期应道,转而又问:“魔族都是长什么样的?”
荆玟想了一会,他自小随军与父亲打仗,魔族自然是没少见的:“其实在外表上很难看出魔族与人类的区别,他们并非朝廷宣传的那样三头六臂,只是皮肤要白些、身材要更加壮实高大。”
“那……”魏子期有些迟疑,还是问道:“魔族和人类有生殖隔离吗?”
“嗯?”荆玟不明所以,他发现魏子期总是爱说些没人懂的胡话,每当他再问,她要么解释好一通,要么就搪塞过去。
“哦,就是……就是……”魏子期斟酌了一会,挑着词汇答道:“魔族和人类之间能通婚吗?”
荆玟简直要被她的话吓晕,他又发现魏子期不仅总是爱说胡话,话题之间也十分跳跃,可能上一秒她还在问什么时候驻营休息,再下一秒她已经开始问你今晚还吃不吃干粮。
荆玟把柴火架好,用雪水洗了洗锅,才答道:“魔族只会从中洲劫掠两种东西,一种是财货……”
他挖了团干净的雪,扔进锅里,和魏子期一起生了火,这才慢悠悠道:“另一种,就是女人。”
魏子期不寒而栗。
“你知道西凉冥宗吗?”荆玟从袋子里拿出两块肉干,递给魏子期一块,后者啃了一口,差点没把牙齿崩掉。
“不、不知道。”魏子期吐了一口口水,“这肉怎么这么硬?”
“冥宗是近几十年才成立的一个组织,在原本的凉州城起义举事,控制了原本属于神殿掌控着的凉州城,并在那里驻守,抵抗神殿和魔族,直到今日。”
魏子期从锅里舀起一勺水,浇在肉干上:“哦,我明白了。所以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
荆玟又望了望周围,这是在自己的营地里,他也就放开了说道:“因为冥宗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被神殿所欺凌到无路可走之人……”
“你是迷上了这种说话结构吗?”魏子期朝他翻了个白眼,
荆玟也不恼怒,接着道:“另一种,就是魔族与人族混血生下的半魔,在魔族的规矩里,是纯粹的杂种,是低贱的牲畜。而在神殿的教谕里,魔族是给世间带来苦痛的罪魁祸首,是一切罪恶的最终根源。混血半魔不受两方人待见,神殿灾民也对神殿深恶痛绝,因此他们就合起伙来,把凉州城攻陷了,还牢牢控制了玉门关,拥兵自重。”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魏子期又把肉干塞到嘴里,使劲咀嚼,终于尝出一点味道来,“魔族内部,究竟是一个什么结构?”
荆玟摇摇头:“我不知道,魔族与人族之间被天横山脉与暴风雪阻隔,我们除了他们的一些简单情况,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一直有个疑问,既然魔族这么神秘强大……”魏子期瞥了眼四周,士兵们要么在休息,要么在打理自己的战马与兵器,巡逻的卫兵也尽忠职守,魏子期这才敢放心说话:“他们哪来的自信心,觉得自己可以打败魔族,还说要打到云宫?”
荆玟依旧摇头。
魏子期努努嘴,用手撑着下巴道:“那你还来送死?”
“有人要我死,我不得不死,”荆玟抓着肉干往热水里一烫,原本梆硬的肉干很快就软了下来,“再说了,你不也来了吗?”
“我那是……”魏子期看着荆玟手里的肉干,有些眼红,这几日在军营里她吃的不是干粮就是干粮,这风干肉虽然难吃,但好歹也是肉啊,“学医人的事,那能叫来吗?那叫为伟大的征魔事业献身,那光荣!”
荆玟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又在魏子期惊讶的目光中把肉干塞到了她手里,还从她嘴里扯出了那块被魏子期死咬不动的肉干,道:“军中有几个兄弟被冻伤了手指脚趾,你能看吗?”
“啊?能看能看,”魏子期愣了一下,把手里已经热好的肉干塞进嘴里,“我这就去,找钟叔问问是吧,我知道了。”
荆玟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没说什么,只是把那块魏子期啃过的肉热过,也咽了下去。
“魔族,”荆玟自言自语道,“你们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东西?”
随即,他潦草把东西收拾干净,打算去巡视全军一圈,他毕竟才成为将军不久,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学习。
极北之上,无尽风雪。
风雪之上,是为云宫。
人类是如何得知云宫的存在?如何得知云宫深处有一位五阶的魔王?很简单,曾经也有些人凭借一腔血勇,独入魔域,最终杳无音信,这其中,不乏有五阶修行者。
北苍雪洲,雪云峰,云宫。
群宫中有最高一殿傲然于风雪之中。殿内灯火阑珊,昏暗朦胧,有一道身影独坐于白骨所铸之王座,气势威严。
那道身影高高在上,极度冷漠的眼眸中不含一丝情绪,只有被万年所冰寒的狂热:“鱼将军,人类大举进攻神域之事,你如何看?”
他所用,并非其他四洲的人族通用语,而是一套听起来十分稀奇古怪的陌生语言。
于人族而言,是为魔语。
王座之下,是一排齐刷刷战立着的身影,他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身上那股野蛮而又邪恶的气质。
有“人”站出来,毕恭毕敬,道:“不值一提。”
王座上的身影轻笑:“那他们是如何有的勇气北上?”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鱼部的勇士们已经按耐不住了,王,这是对我们神族的轻视!”
魔王并不应许,而是再问:“诸位将军,可还有意见。”
“王!”有人高声道:“我愿带领羊部勇士将那群卑贱的奴隶全部赶出神域,保证他们今生今世都不敢再踏入一步!”
王依旧沉默,直到人群的最中间,有一道高瘦的苍老身影踏步向前,单膝下跪,铿锵有力道:“狼部五千勇士,已在狼燕山为人族掘好了坟墓。”
“好,”魔王举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把那金樽抛在狼部族长脚下,“大王子也许久没有出征了,既然上次是三王子去,那你此次就带大王子去吧。”
狼不族长立刻捡起金樽,高声道:“定不负王所望!”
朝会散去,魔王在两位女奴的陪伴下离开了大殿,只剩下十三位族长,或说将军,仍留在原地。
鱼将军走近狼将军,不怀好意道:“狼将军本就神勇无比,如今更得王上喜爱,真是……哼,前途无量啊。”
狼将军扯了扯身上的狼皮大衣,冷声:“鱼将军话太多了。”
鱼将军没再说什么,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羊将军也看了狼将军一眼,从他身旁走过,腰间别着的长刀划过石板铺就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陆陆续续又有几人离去,此时殿内终于只剩三人。
狼将军,体胖的彘将军,矮小的鼠将军。
先是彘将军开口道:“老狼,咱要恭喜你,这次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啊,特别是王上还让你带上了大王子,今后不论如何,你在神庭的地位会更稳固。”
鼠将军却反驳道:“彘爷,这也不见得,王上上次用羊将军一部,这次又重新启用老狼,上心难测啊……”
“这有啥好说的?”彘将军咧嘴不屑笑道:“有钱来了咱就抢,有人来了咱就杀,只要咱能把事做得漂漂亮亮的,那小羊犊子还能把咱怎么样?”
“你!”鼠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猪脑子!”
“哈?”彘将军乐了,“我本来就是彘将军嘛。”
说罢,他拍了拍自己鼓起的肚腩,肥肉和腰间的两把紫金锤一起晃动了起来。
“行了,”狼将军淡淡道:“你们再吵也没用,我既提议要主动出击,那肯定要纵马南下,此次人族来势汹汹,必有准备,应当小心应对才是。”
“人族又有何妨?”彘将军轻笑,“想必是人族又内乱了,打发点人来给我们送死吧,上次不就这样吗?还主动放我们的勇士入关,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这帮没骨头的家伙!”
狼将军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还是道:“总之,我明日便组织勇士前往狼燕山,所以,银月湖那里,就交给你们二人了。”
彘将军嘿嘿一笑,鼠将军摸了把胡子,第二日,近万骑魔族勇士纵马南下,穿过暴雪肆虐的大雪原,前往狼燕山、饮马湖一线。
人类自以为狂风暴雪与天地壁垒可以拖延住魔族南下的脚步,可他们却忘却,魔族的铁蹄已经在这片雪原践踏了千年,又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
傲慢者,会为傲慢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