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男子身上气息不显,故而大厅里除了几名一流高手,只有一旁的几个二流好手微微变色,有了警惕之意。
偏偏,阴鸷男人找上的一桌子人里,没有一个能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机。
面对阴鸷男子的冷声话语,一桌子人有些面面相觑。
虽然其他人都没有说话,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这边,但是这沉闷的反应本身也能说明了一些问题,尤其是几个最聒噪的家伙都闭了嘴。
有些眼力见的立刻二话不说地抓起自己的武器走人,行走江湖,保持谨慎是活到最后的秘诀。
但江湖上从来不乏二愣子。
其中一名年轻的刀客大概是喝酒喝上了头,再加上旁边人小声的撺掇有些飘飘然,梗着脖子站起身大马金刀地走到了阴鸷男子身前:“你是哪儿来的小瘪三?没看见大爷们正喝酒吗?滚远点!”或许是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在,他没敢直接向阴鸷男子动手。
阴鸷男子似乎对此早有所料,他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掌推出,直向着刀客的腰间袭去。同时,他眼中的幽光一闪而过。
“还动手?你......”阴鸷男子动作不快,因此刀客立刻就发现了他的意图,但是刚嗤笑了半句,他脚步却一下子沉重起来,伸向腰刀的手也不受控制的乱晃。
“吴二!砍他啊!愣着干什么呢?”终于有刀客交好的朋友见势不对,收起笑容大喊道。
“我.....”刀客眼神里尽是茫然,不仅对好友的提醒没有反应,他这头反倒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身子前倾迎上了阴鸷男子的手掌。
“嗬嗬嗬。”腰间撞上阴鸷男子的手掌后,刀客嘴里发出濒死一般的气泡声,两只眼睛都凸了出来,一张脸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王八蛋!他想要弄死吴二。兄弟们,一起上!”一旁,刀客的好友怒吼一声,蹭地抽出刀。
随着他的声音,旁边一桌的两人也抽出刀,三人齐齐发了一声喊,一人砍腰,一人砍背,一人砍腿。
阴鸷男子眼中凶光一闪,猛地向前一个跨步避开刀锋,同时按在刀客腰上的手转推为拉,带着刀客的身体向前倒下。
正迎上来三人雪亮的钢刀!而那三人已经是收势不及。
叮叮叮!
一连三声金属敲击的脆响,却是应弦看不下去了,他出手扔出三枚铜钱,精准地击打在三人的刀把上,带起的稍许偏移,正好让刀客倒下的身体从缝隙中避开。
随着扑通一声到地的声音,大厅里的人尤其是掌柜的都松了口气,刚才那架势,他们还以为今日就要见血了。
松懈之余,众人看向阴鸷男子的眼神也有些心惊。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煞星,都说江湖人在酒馆里争执动手,最多也就是教训一顿,这位是上来就是要人死!
“这位朋友,只是一两句言语上的冒犯,下手就不用这么重了吧。”应弦远远向阴鸷男子喊话道。
阴鸷男子冷哼一声,手掌一翻,却是同样翻出一枚铜钱,只见他指节微屈一弹,灌注内力的铜钱如闪电般飞出,直奔向应弦。
“好强的内力!”大厅有见识的好手低呼一声。
应弦面色不变,手上的剑鞘微微上扬,正击打在铜钱飞行轨迹的侧面,任由铜钱从他脸颊旁飞过,没入身后的墙壁中,不见踪影。
“好功夫。”应弦喝了一声彩,笑吟吟道。似乎对于阴鸷男子的出手没有一点介意。
“入木五寸四分。内力相当精纯。”公孙策南目光微动,低声向身旁的尤俊楚说道。
袁景担心阴鸷男子对神识有感应因此不敢放出太远,但是有陇颜向他复述,他也知道大厅发生了什么。
“好家伙,人形火药啊。”袁景惊叹一声。
“前辈,你在说什么?是这人修炼的法门吗?”
“嗯,我在说他的功法。”袁景随口扯淡,他可没心思去解释一番火药。
在场的人现在都知道阴鸷男子恐怕是个一流高手了,吴二四人怕是踢到了铁板上。一些人幸灾乐祸地看着吴二等人这番局面如何收场。
此刻那名刀客也清醒过来了,一脸后怕,额头上的冷汗在清醒后就没停过。三名好友也是心里发怵,不敢上前。
见应弦出头,这四人当即就服软道:“这位.......这位兄台,是我们哥四个有眼不识珠,冒犯了您。您老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我们是个屁。”
说着为了让阴鸷男子满意,吴二身旁的较年长的一个男人一巴掌甩在刀客脸上,年轻的刀客被打得一个踉跄。
“你小子!做事没分寸,还不向大人跪下道歉!”
吴二已经回过味来,肿着个半边脸,狼狈地向阴鸷男子下跪,大声喊道:“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饶了我吧!”
阴鸷男子没有搭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转身走向中央的桌子。
那桌子旁剩下的几人呼啦一下全散开了,没人敢再跟这位煞星坐一起。
掌柜的慌忙不迭地给阴鸷男子上茶上酒,生怕这位爷一个不高兴闹出人命来。
见其他人一副如避蛇蝎的样子,阴鸷男子嘴角弯了弯,毫不客气地在方桌主位上坐下来,指着吴二的脸,轻描淡写说道:“一边脸肿着不太对称。”
吴二还在愣神,先前动手的那位年长男人却是一下子明白了,一个健步走到吴二面前,又是狠狠地一巴掌甩了上去。
砰!
这一巴掌没有留手,吴二被打到了地上,另一边脸肉眼可见地肿起来。
年长男人还不罢手,拉起地上的吴二就要继续打,一巴掌又扇在了另一边脸上。
陇颜却看得明白,别看年长男人动手的气势惊人,但是临手时却收了劲儿,看着吴二脸肿得像猪头一样,但是却只是皮肉伤。
陇颜看的明白的,其他人也看得出来。阴鸷男子冷眼看着两人撕扯,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眼见的阴鸷男子不依不饶,年长男人终于是拉着吴二向他跪下来,脑袋砰砰砰地磕着地面:“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吧,他还小。”
阴鸷男子没有回话,年长男人也不敢停,砰砰砰的连续声音里,男人额头都撞出了鲜血,在地上染红了一大片。而一旁的吴二,却是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
周围看客目露不忍,但是却没人敢出头。应弦见阴鸷男子不肯作罢,皱了皱眉又打算开口。
“阿弥陀佛,施主,这番苦苦相逼又是何苦呢?”
一声佛号从门外传来,陇颜望过去,却是早上见到的那位愁眉苦脸的老和尚带着呆头呆脑的小沙弥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僧衣,眉毛和胡须都是极长,配上愁眉苦脸的样子,竟然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慈悲相。
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老和尚脚步虚浮,身体有些孱弱,一看就没有武功在身,却是个普通人。
“老和尚,这里没你的事,别来这里找麻烦,一边去一边去。”掌柜的先一步挡在老和尚面前,低声催促喝斥道。
店里也有人喊道:“老和尚,这里不是你能掺合的,要化缘找别的地方去。”
“自不杀生,教人不杀生,乃至自行正见,教人行正见。若能如是,则得名为真善知识。吾见人为恶而遮止,所作之事,不求自乐,常为众生而求於乐,是为善法。”
老和尚低诵佛经,向掌柜道谢后,依然义无反顾地向店里而来,看样子却是要管这事了。
小沙弥定慧跟在老和尚身后,双手合十向掌柜行了一礼:“阿弥陀佛,感谢施主善念,只是此般,乃我辈修行。”
那头,老和尚走到了阴鸷男子身前,伸手就要拉起年长男人。
“法师,这位法师,你还是走吧!这里的事跟你没关系。”年长男人拉住老和尚伏在他耳边低声祈求道。
老和尚还没说话,阴鸷男子却是砰地一下重重放下酒杯,“滚!”
老和尚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施主,你这是心生嗔念,乃是所亲闇蔽,则身悴而名恶也。”
“叽叽歪歪,不知所云!”阴鸷男子被吵的心烦,抬手就把手上的酒杯扔了出去。
众人惊呼一声,老和尚身无内力,这一下砸实了,怕是要丢了半条命!
蹭!一把明剑如秋水而出,从天而降,擦着酒杯外沿卸力,一时竟好似酒杯粘附在了剑身上,随着剑身回转,酒杯也跟着回转而来,稳稳地落在桌面上,没有一丝酒水洒出。
应弦淡笑着收起长剑,转身在阴鸷男子身前坐下,“这位兄台何必与这些普通人计较,不若你我二人喝一杯,我请客。”
阴鸷男子斜睨了他一眼,来时尊者的话犹在耳边,他低垂了眼眸没有反对。
应弦扭头看向地上的吴二等人,“你们赶紧走吧,免得在这里脏了兄台眼睛。”
吴二等人如蒙大赦,年长男人当即扶着步履蹒跚的吴二离开。
应弦又看向老和尚,微微颔首道:“这位法师......不知道如何称呼?出身何处?”
“老衲法号圆明,不过一游僧耳。这是我的徒儿定慧。”老和尚点点头,丝毫没有危险的自觉。
“圆明法师,这里都是些粗鄙之人,徒惹清静,您还是去往他处吧。”应弦说着,递给定慧一串铜钱。
定慧没有像应弦预想的那样推辞,反而喜滋滋地收下了铜钱,然后向应弦道谢,让原本准备好一筐话的应弦微微一怔。
“一财一物,皆是善缘。”定慧双手合十,老气横秋地说了一句。
应弦笑了笑,对圆明说道:“法师,这里事已了,你还是离开吧。”
圆明见事情已了,低念一句佛号,带着定慧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