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你能理解我的苦衷了吗？”
陈道稍微挪了挪，然后用书包做枕头，就准备躺在草皮上休息一会儿。
“嗯……”
顾怜并没有表现出多么为难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冷淡。
陈道看着她低垂眼眸，细长上翻了少许弧度的睫毛，伴随着眼皮运动，平淡恬静的眼眸扫过了膝盖，看着藏在袖口里面的手。
其实他还是觉得告诉顾怜有些不合适，本该他一个人承载着的，夏玖璃那说不定随时都会断掉的风筝线，很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不注意而断掉。
现在又多了顾怜这个知情人兼投资商，指不定今后会发生什么。
他很愿意去相信夏玖璃是个坚强的女孩儿，相信夏玖璃可以自己走出来，即便她现在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湿了枕头。
但是他总是抱着最悲观的念头去最积极行动的人，所以已经做好了自己会因为夏玖璃而想不开的打算了。
这没什么，因为夏玖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他有过两世交情的人。
说不定当时一起死了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耳畔是运动鞋落在塑胶跑道上踩出来的声音，面前是逐渐昏暗下来的，被层层的阴云笼罩的小小天空。
四周的夜间照明灯已经开启，但是天未完全黯淡，寰宇之间的点滴光彩却已经挂上了夜幕，西沉的落日和带着坑洼的月亮，各自在一边挂着。
他听见一阵缓慢，又嘈杂的脚步声，一行八个人，带着一副UNO，从顾怜的后方走过去，还时不时瞄了瞄顾怜。
而后，又是一阵在草皮上摩梭的声音，这一回是顾怜，她像是终于想明白了，粉唇微张：
“我……没想到会是这种事情……对不起……”
她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情会这么的沉重，她也是个备受父母宠爱的小公主，光是想象一下都已经浑身冰凉了。
所以她对自己刚才那种不合时宜且无理取闹的态度表示了愧疚。
同时，她觉得自己既然参与过了，也知道了实情，就应该负起责任：
“我会和你一起的，所以你的女朋友要是有什么麻烦，记得和我说……”
顾怜耷拉着双肩，看起来有些惆怅。
“不是女朋友，是好朋友，说多少次了，你怎么都不长记性？”
陈道指正了她的错误，同时翻了个身，枕着左手，蜷缩起了双腿。
“嗯？我看书上说，英雄救美，然后以身相许，不就结为夫妻了？”
她对于恋爱一窍不通，只能够从书籍和网络上得到一点点相关的补充。
而她的家教老师则是母胎SOLO，哭着求顾怜别说了，所以也没办法给她做出解答。
她还记得两年前她第一次对恋爱来了兴趣，便向老师打听了，结果被批斗了一句“早恋有罪”，在家被家教哭诉了一句“我刚被甩”。
总之，她对恋爱，完全是存在于纸面的。
所有，她简单的认为陈道愿意为了夏玖璃付出那么多，一定是喜欢她，而被这样帮助了的夏玖璃，也会喜欢上陈道。
这就是一对男女朋友，嗯！一定没错！
“我帮她不等于我喜欢她，唐妞不等式秒了——”
“唐妞不等式是什么？”
顾怜听见了此前从未听说过的公式，便来了兴致，向前扑倒在陈道的边上，然后大声询问道。
此刻，她的脑海中开始不断播放迄今为止学过的，看过的所有公式，却总是没能够找出“唐妞”这个名字。
“等你长大就懂了，总之，我和夏玖璃只是好朋友，你以后不准搞错了。”
陈道其实觉得顾怜已经足够大了，但太笨，只能说菜就多练，她还需要走很长一段路。
但是他并不想看到这样天真善良纯洁美好的顾怜有朝一日会变成挤眉弄眼说出不等式的白巧巧。
“哦……好吧……”
她只好委屈巴巴的接受，然后将这些东西归类到了陈道天马行空的幻想当中。
其实最近几个星期，陈道常常会说一些她从未见过，听过的东西来逗乐她。
她也很乐于接受陈道说的那些奇闻趣事，比如佛罗里达不养闲人、练习时长两年半的哥哥，以及绷不住的大力王和还未自由落体的牢大。
总之突出一个梦幻到让人不敢相信。
当然，别说顾怜会对这些事情表示惊讶，就连陈道这一亲历了世界爆炸般发展的十年的重生者，都觉得奇幻。
这十年发生了太多，也改变了太多，虽然每一种改变都能够从历史长河中瞧见征兆，但人们鲜少注意过。
所以，现在这段还算惬意的生活，的的确确让陈道觉得满足。
慢下来了，真的慢下来。
“所以呢？你还生气吗小富婆？”
陈道正准备转过来看看顾怜的表情，却不知道顾怜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后侧，向右翻身的时候就正好压在了做出希望之花姿势的顾怜身上。
陈道生怕那安全气囊被压瘪了。
“好重……”
她嘀咕了一句，吓得陈道朝着左边翻滚了一圈，才再一次面对顾怜。
他侧躺着，顾怜平躺着，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身位。
“不生气了，你说的是真的。”
她发现陈道把话说开了之后，竟然会是一个有责任感，身体力行的好人——不对……他骗了我东西，还骗了我的钱，很狗！
那就是看起来很狗，实际上很狗，却还有那么一点点很好的好人！
其实今天很多体验对于她来说都是第一次。
考完试还期待着和谁见面简直就是前所未有，而看着他和夏玖璃打电话的那种小忐忑和不耐烦也是头一遭。
更别说陈道强硬地夺走了她第一次对朋友的气愤，对朋友的惋惜，对朋友的憧憬……
宛若在白色的大染缸中倾斜了许多颜色，渐渐地染上了他的味道。
想到这，她瞧着完全暗淡下来的夜空。
冬季的白昼短，六点一过差不多就已经全黑了，陈道也是第一次和顾怜在图书馆以外的地方，待到六点。
星点只有少许，澄澈的黑轻松写意地挂在眼帘，惬意又微凉的晚风抚过她略显羞涩的脸，荡漾出难与君说的美意。
她望了过来，刘海散落，表情舒缓，精致的五官在夜间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素雅，她莞尔一笑，泛起来春波无数，宛若明媚的春风，荡荡漾漾，泄入了心间。
“谢谢你，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