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眼前的妙龄少女轻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顾宸手中的墨笔忽然脱落，重重砸在纸上，晕染出一团黑雾。

抬头望向少女。她视线低垂，脸颊微红，手指紧紧扣住胸口的衣襟，有期待，也有不安。

这般娇俏模样，令他心中颇有触动。

师妹祝清瑶，亦可算作他的青梅竹马。

她只比他晚一年入门，很漂亮，也很优秀。

二人从小到大朝夕相处，相伴相依。在她眼中，他是温柔可靠的师兄，在他眼里，她是可爱贴心的师妹。

如果可以，他愿意和她共度一生。

但过了许久，顾宸却只回应了沉默。

见他不说话，祝清瑶上前几步，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支木钗来，用双手捧着，递到顾宸面前。

“师兄你看，这支木钗便是我所求得的姻缘指引。姻缘签上说，若是我的最佳夫婿用它挽住我的长发，它便会褪去木色，变为亮银。这些年来，我没有找任何人试过，师兄，你现在来试试，好吗？”

盯着那支木钗，顾宸没有去接，也仍旧没有回话。

他自然明白那所谓的姻缘指引是什么。

姻缘指引，是这个世界的一种基本法则，属于是常识性的东西。

任何人在成长到十四岁之后，都可以前往月下仙子庙，以一滴鲜血，求得此生的姻缘指引。

按照指引所寻得的配偶，乃是人生的最优解。

若触发不了指引，那当然就不是配偶的最佳人选。

因此，看到顾宸继续一言不发，祝清瑶立刻补充道：

“师兄，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无法触发？没关系的呀，你只要试一试，哪怕你并非上天的指引，我也依然愿意和你在一起的，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是的，正如祝清瑶所说，就算不能触发姻缘指引，也并非不能在一起。

因为指引归指引，有时候并不是有了方向，就一定能成功。

比如有些人天性叛逆，就是不愿意相信指引，或者虽然想去寻找指引，但自身能力和现实状况却阻止了他们等等。由于有这些情况的存在，导致很多人根本无法寻得指引之中的那个人。

所以这时候，选择不再追求最佳的那个人，转而去与其他人结缘，亦不失为一种办法。虽说相比最佳人选，这样的姻缘在情感生活上是会有些磕绊，无法达到最理想的状态，但总归是能过日子的。

毕竟人生除了最优解，也还有良好或者普通之类的选项。天下人如此之多，本就是不是谁都可以轻易找到情感归宿。

祝清瑶便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师兄并不是上天给她安排的那个人，她也要和师兄在一起。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相信师兄，也相信他们的日子不会过得很差。

她只想要有师兄陪伴就好。

而发觉到她态度坚定，顾宸心中很是无奈。

师妹今日的表白，其实是有迹可循的。早在前段时间，她就总是若有若无地有些暗示了。

他不傻，他能感受到，可局限于自身原因，他只能一直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原以为感情这种事，拖延拖延便能错开，但他真没想到师妹居然会如此勇敢，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到得这个份上，他也不得不做出回应。

“师妹，对不起，我无法接受你的爱意。”

“为什么？”祝清瑶身子僵住。

“因为我们两人在一起，不会有结果。”

“我不要听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祝清瑶的心头仿佛被重重一击。她用力地甩甩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尽管她也想到过自己会被拒绝，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才发现自己原来难以承受这结局。

“师兄，你是不是讨厌清瑶？如果清瑶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你说出来，清瑶会改的，好不好？你不要这样，师兄，清瑶真的很喜欢你……”

顾宸的心口有些疼，却也只是装作没事人。

“师妹，你很好，我也很喜欢你。但上天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因为我的姻缘指引，是空签。”

“什么？”

“我的姻缘指引，是空签。”顾宸重复了一遍。

刹那间，祝清瑶的双手脱力下垂，那只木钗落在黑雾中，被沾染上一圈黑。

空签意味着什么，祝清瑶再明白不过。

有指引却没有遵照指引的人，至少还保留了与别人相爱成婚的可能性。

但完全没有姻缘指引的空签之人，此生都不会是任何人的配偶。

它就像是给人套上一层克夫/克妻的永久性、超强力debuff，就算强行与其他任何人结缘，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分开，轻则生离，重则死别，注定命中无夫/妻。

这一刻，祝清瑶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师兄，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以前最喜欢和我开玩笑了，我……”

“师妹，我没有在开玩笑。”顾宸轻轻拿起木钗，将上面的黑墨擦干净，随即放到一旁，“这些年来，你看我几时谈起过这个话题，这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资格谈。你若还是不信，那就去问师父，当初是她带我去求的姻缘签，她知道这件事。”

“师兄……”

顾宸的认真，让祝清瑶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她呆呆地站立片刻，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道：

“师兄，就算你是空签，我也非你不嫁！”

“胡闹！”顾宸一声突然的呵斥，将祝清瑶吓得浑身一抖，“上天的指引，不是你我有能力更改的，往后要真出了什么事，那我万死难辞其咎！现在，拿着你的木钗，回去！”

祝清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的师兄。在她眼中，师兄是永远让她开心的那个人，但今天，他却令她那么陌生。

她没再敢说什么，只是神情恍惚地收好木钗，慢慢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踏出门外之时，她扶着门框，回眸看了他一眼。

薄唇轻咬，泪眼婆娑，犹如风中碎柳，雨中残梨。

接着，她离开了。

顾宸坐在原位，没有送她。

手掌一晃，白光闪过，一支签出现在他手中。

是支空签。

他紧紧盯着它看，手掌越来越用力，表情越来越狰狞，随后一股真气突然爆发开来，他将那支签狠狠拍向桌面！

轰隆——

书桌断成两截，那支签却完好无损地落在碎末之上。

他狠狠地踩上几脚，又使劲将其踢飞，可终究是在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将签捡了回来，重新擦干净收好。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