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言头发都扎好了才发现手还是黏的,似乎都抹头发上了……

她来到平然门口,敲敲门,平然没反应,筠言在门前踌躇片刻,转身离去,去了膳房。

府里膳房时刻有人值守,是不间断的,饭菜也是现成的,都放锅里喂着。

筠言拿了一碟五香牛肉,胖嘟嘟的糯米团子,都出门了又折了回来,吩咐厨娘拿一壶陈年的荷花酒,烈酒,再温一会儿,这个很重要。

平然的房门从来不反关,方便第二天有人叫醒他,筠言将掌盘放在桌子,两样菜摆好,酒还放热水里隔壶温着,倒满两杯。

“平然,起床。”筠言强行把平然扯起来,把他扶起坐在床上,往他身上套一件披衣,“皇姐饿了,起来陪皇姐吃宵夜。”

平然睡眼惺忪,明明睡得正香,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起床,揉揉眼睛,迷迷糊糊走到外边水缸,就着冷水洗了把脸,漱了漱口,陪着皇姐坐到了餐桌前。

夜间冰凉的水让他神志清醒,向来作息规律的皇姐主动要求吃夜宵,这种事还是头一遭,对于从来没做过的新鲜事,平然兴趣高涨。

筠言瞧他在笑,也跟着开心,但这家伙一句话没说,拿起团子一口一个,还时不时往嘴里塞点牛肉,荤素搭配,甚至还说五香牛肉没蘸香碟差点味道。

叫他吃他是真吃,而且光吃也不喝。

筠言笑不起来了,

看来让他兴奋的对象是食物,而不是突然到访的皇姐,纯粹不解风情。

“皇姐你怎么不吃啊?”平然疑惑,“皇姐不是饿吗?”

“看你吃的这么香,我也饱了。”筠言暗讽一句,手放桌上将酒杯移到他面前,“夜寒风凉,喝杯酒暖暖身子。”

平然想起上次宿醉作呕的难熬,摇头拒绝。

第一次只想尝鲜,尝过了,味道不好,印象不佳,现在戒了。

平然对待新事物一直都是这么个态度,第一次印象不好就不会有下次,只是他感兴趣的事情太多,琴棋书画箭都能学得下去,托早产身体有缺陷的福,做事能沉心,不觉得学东西是件苦差事。

但酒不一样,那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让他产生反感的东西。

“不喝了,我酒量很差,到时候喝了又睡不着。”

“是不胜酒力,还是皇姐在不想喝?”筠言追问,心里有些气郁。

她的暗示很明显,主动到这般地步,他还要装傻?

还是说他真傻……

“酒不好喝,”平然嫌弃皱眉,“又辣又甜,还不如盛夏里冷凉的糖水来得实在。”

“那你上次还喝个不停?一壶酒都让你喝没了……”筠言话锋一转,收起挪扜,“平然还记得自己上次是怎么回来的吗?”

平然咬着热乎乎的糯米团子,口齿略有不清:“记得,皇姐带我回来的。”

“在那之后呢?你睡不着,偷偷跑去厨房帮我熬姜汤……”

筠言全程盯着他,主动凑近,暗示性十足。

平然哑然一笑面对王姐的愉悦对视,他目光闪躲,食指挠动下颚,小幅度地点头,不明白皇姐为何要提起那段不愉快的过去。

“皇姐不必介意,过去的事就算了,以后我不喝酒就好……”平然又想了想,补充道,“皇姐也要少喝些才是,晚上看书又累又困,还、容易出乱子,早睡些的好。”

筠言闻言,瞳孔中惊讶如实质般显现出来,错愕地看着平然,双唇张翕数次,却不知要说什么。

半晌,筠言忽地激动起来,抓着平然的手,急声质问:“你厌我?你不喜欢?除了你难受得起床,还有别的事,你好好想想……”

平然不会介意的,月夜里的索吻,她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好清楚,少年乖巧喘息旋旎,呼吸不畅时情动时的呢喃、眼里因激动显现的泪意、她不信平然会厌恶这种无法言语的接触。

平然看着情绪如涨潮般涌动的皇姐,却是郁闷不解。

他记得,他什么都记得,

分明是皇姐没记清。

一人咬了一口的糯米团子还没吃完就被碾扁了,自己陷在痴迷里,还把粘了盘子线黏糊糊的手挽到皇姐脖子上,把她头发也乱得又黏又白,乱七八糟的。

还有她不知节制的索求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推开皇姐,挣着推她两下,好不容易吸上两口气,立马又被她钳制下颚,疯了似的咬过来。

随后挣扎成了推搡,亲吻变成了啃压,内唇被皇姐啃出点点血迹,她抓在背上的手像两条不断压进的铁条,把他禁锢在她面前。

平然练箭也有些年头,双臂怎会无力?被逼急了动了些真火,两人在推搡中把桌上的碗也打碎了。

砰的碎响让气氛沉寂,两人冷静一会儿,平然抹去内唇上点点血迹,筠言皇姐也消停了,呆立在桌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平然只当她是醒酒了,本以为她只是喜欢骗小孩,现在才知道皇姐还会喝醉了发酒疯咬人。

不过他不是小气的人,翻窗户进去,把一脸委屈又心疼却又不肯说话的皇姐哄到床上睡了,打扫了满地的碎瓷,这才回自己房间。

不过那是喝醉之后的皇姐吗?

平然事后细想觉得不像,喝醉的人不应该是最喜欢说的吗?

而且皇姐还会委屈……

嗯,就是那种委屈,低着头,不敢看他,向来以肃穆端庄闻名的皇姐,会这样吗?

只是不小心咬出了些血,比起以前她在演武场用柳条抽自己简直不值一提,常规来说,她会心疼,替自己抹药,搞不好还会在心里偷偷后悔,会告诉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不会闭口不言,沉默了事。

“平然怎么厌筠言皇姐?”平然主动讨好,微笑示意,转过话题,并不打算继续纠缠之前的事,“最近管账房的算学先生不在,账有些多,每天要起早才打理得完……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平然本想说事多早歇,可是皇姐神情明显不对,阴一阵晴一阵,甚至还听到了咬牙的咯咯声。

“皇姐要不要喝点……水,暖身子?”平然想说酒,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临时换词。

显然诚意不够,皇姐不看他了,微低着头喘气,但脸色稍缓了些。

平然拿起她递来的酒,轻轻抿一点,随后把手放她大腿上晃晃:“皇姐,不气了……”

“呵,有什么好置气的?”筠言忽地一笑,平然看得有些发怵,有种又看到那晚上不一样的皇姐的熟悉感。

“算学先生去晋国找生意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帐房的事你不爱管就不管了,明天找人跟你交接。”

晋国?

平然语气略有几分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算账得心应手,多花些一点时间不是问题,倒是皇姐为什么要做生意?最近府里也不缺钱……而且、我也可以帮皇姐打理生意的。”

筠言冷呵一声,捏着酒杯,端起酒杯,捏在指间:“平然看起来很高兴?到底是想替我做生意,还是想去晋国找你婉儿姐?”

平然被看穿了。

他略低头,苦笑一声,不想回答,却不敢不答:“只是想替皇姐分担一些,而且,这两者也没有冲突……吧?”

没冲突,是没冲突。

自己让他喝个酒就想到同自己亲吻的事,闷着脸满满为难委屈,提起晋国立马想到婉儿,积极主动,迫不及待请缨,还懂得美名其曰不冲突……

筠言眼中火焰跳动,手中金色的小杯逐渐形变,喉中忽地传来一股带腥的微甜,将热辣的酒灌入嘴中,强压血气。

“你不许去。”

筠言腹里的火压成一团,最终转成一声轻笑,将酒杯丢回桌上,抓着平然下颚,强制他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你哪儿都不许去,平然,记住了吗?”

少女声音不大,但每个字如铁铸的长链,沉重如山,压在平然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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