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森伯格的计划中，这场远征就不应该有任何生还者的。

因为这个计划本身的诞生，就不是出于正经的战略战术意图，而是政治谄媚。

白银圣杯修会的主教需要一个足够有诚意的“礼物”来作为讨好教宗，帮自己竞选红衣大主教的筹码。

于是，海森伯格投其所好，给他提供了一个直接突袭贝利亚尔王都的作战计划。

斩首魔王？征服地狱？

这些冠冕堂皇的说法，都是用来哄骗前线那些炮灰们去拼死奋战的虚言。

整个行动的目的，只是为了某些人的升官发财。

不过，海森伯格的算计可不止于此。

表面上，他是一如既往地在讨好白银圣杯修会的主教，以期得到升迁。

实际上，海森伯格却是另有打算。

他已经看出，因为五年前的“那件事”，自己在白银圣杯内的升迁基本无望了。

还想继续往上爬，就只剩下改换门庭这一个选择了。

素来与白银圣杯修会不和的正义之拳修会，就成为了海森伯格跳槽的首选。

他将半数白银圣杯修会的战团被歼灭，以及帮助多名教会内多名大主教洗脱罪诸多责作为“投名状”，换来了如今的升迁。

不仅如此，海森伯格还能顺手把歼灭远征军的“功劳”，送给了和他有秘密往来的魔族领主。

在海森伯格谋划中，这是一个一举多得的好点子。

至于那些无辜牺牲的战士们，他们不过是海森伯格往上爬的垫脚石罢了。

现在，一切顺利。

只要凯尔的罪状被坐实，背下所有黑锅，海森伯格这个代理圣骑导师就能转正。

所以，当海森伯格听到居然有人死里逃生，从数百万魔族大军的包围中逃回就已经很惊讶了。

现在听说凯尔没死，那当然就轮到海森伯格害怕了。

他害怕凯尔会不管不顾，直接向他寻仇。

但现在，海森伯格只能硬着头皮，跟卢瑟主教和塞西莉亚一起前往拘留室，并在心中默默祈祷。

从会客室到地下的拘留室，路程并不长，但海森伯格却是满心忐忑，甚至走路都只敢躲在卢瑟主教的身后，并希望这位老审判官的威望能镇住凯尔。

“哎？海森伯格，你走前面去啊？跟在我这个老头子后面干嘛？”

“没……没事，您是审判官，您先请。”

尽管已经极力掩饰，但海森伯格的话语里还是带了些颤音。

卢瑟主教没有太在意，但是一旁的塞西莉亚却看得一清二楚：“海森伯格副主教，这里很热吗？你好像流了很多汗啊？”

海森伯格拿出尴尬地说道：“好……好像有一点……”

塞西莉亚其实也很想看看海森伯格见到凯尔时出丑的样子，不过她不敢冒险。

万一凯尔在这里暴走起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很快三人来到拘留室，看守刚刚把凯尔押送回来不久。

塞西莉亚打开门拘留室铁门上的单向观察窗，指着里面说道：“人就在里面，两位可以亲眼确认。”

卢瑟主教拍了拍海森伯格的肩膀：“你去看看，必竟是你的养子，你最熟悉了。”

“我？啊，是啊……”海森伯格只能硬着头皮来到门前，甚至不敢凑近观察窗，只是往里看了一下。

是凯尔没错！

而且看上去完好无损，正躺在硬板床上睡觉。

尽管从拘留室内是看不到外面的，但门内的凯尔似乎察觉到了海森伯格的存在，猛然睁开眼睛，看向了大门。

海森伯格被吓得不轻，连忙后退。

这种懦夫能混成战团长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塞西莉亚暗想。

卢瑟主教问道：“怎么了？是他吗？”

“是他，错不了！”海森伯格很确定，里面的人就是凯尔“但是……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对了，他的圣光，好像没了。”

“他不是圣骑士吗？没有圣光，会不会是有人易容顶替？”卢瑟主教问道“塞西莉亚，你确认了这人身份的真实性吗？”

关于凯尔身上的圣光消失，塞西莉亚也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详细询问。

塞西莉亚只好想了个借口先应付一下：“身份没有问题，我想圣光消失，很可能与他之前在地狱被俘的经历有关。”

但这话刚一出口，塞西莉亚就发现，海森伯格似乎一下子“精神”起来了。

原来他已经失去了圣光啊，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这就是此时海森伯格内心所想。

作为凯尔名义上的养父，海森伯格知道，凯尔如果没有了圣光，那就只是个普通人。

“什么！？被魔族俘虏了还能回来？”卢瑟主教在意的，则是凯尔曾经被俘的经历，甚至直接下了判断“这肯定有问题，说不定他早就已经叛变了！”

海森伯格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见过那些从魔族交换回来的战俘，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骨瘦如柴，更有甚者，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像凯尔这样完整回来的，还是头一个。

在思考了几秒后，海森伯格决定附和卢瑟主教的说法：“我也这么认为，而且如果他真的和魔族有牵连，那就更加危险了。”

这家伙肯定又在打什么主意——塞西莉亚心想。

她不动声色，看似随意地问道：“那海森伯格副主教有什么意见呢？”

海森伯格立即说道；“我认为，此次远征失利，很可能与他有直接关系！不，我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泄露了计划！现在魔族放他回来，就是最好的证明，一定是希望他能攫取更多的情报，而他一定是受不了良心的折磨，所以才选择自首。”

“呵，是嘛。”塞西莉亚对海森伯格这番话嗤之以鼻——这老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擅长编故事啊。

但卢瑟主教却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一定就是这样！”

一定个鬼啊！一个老混蛋加上一个老糊涂，真是绝了——塞西莉亚心里在吐槽。

可不管怎么说，卢瑟主教是巡回审判官，四朝元老，塞西莉亚还是得维持表面的尊重：“那么，依审判官阁下的意思，如何处理？”

“这还用问？本来就证据确凿，现在他也主动认罪，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种败类留在世上一天都是多余！当然是立即处决啊！”

卢瑟主教显得很激动，一副恨不得立刻重进拘留室行刑的架势。

如果不是因为塞西莉亚知道卢瑟主教的个性，搞不好会因为这话以为这位老审判官才是幕后黑手。

海森伯格听到这话，立刻表示赞同：“您说得对，立即处决，以免遗祸将来！”

塞西莉亚有些急了。

如果这位老审判官真要坚持立刻对凯尔处刑，塞西莉亚还真没有办法。

得想个办法拖延一下。

就在塞西莉亚还在想办法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了。

“抱歉打断各位，不过这样的私刑实在是有欠妥当。”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戴着单片眼镜，衣冠楚楚的青年出现在了这里——贝格萨斯商会会长，弗雷多.贝格萨斯。

“以商会的名义担保，无论结果如何，此人都必须得到公开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