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璃而言，她对张枫的感情其实很复杂。一方面，自己曾经是大天师，却又不想告诉张枫自己曾经的身份。所以只能以女鬼的身份自居。可另一方面，作为女鬼，她却又插手了太多不应该插手的东西。
实际上，在道门中，即便是专门修行驭鬼术的那些人，也不会太经常的使用厉鬼的力量，毕竟厉鬼属阴，人类属阳。想要讲阴阳的力量协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时常依靠厉鬼的力量，往往会被厉鬼的怨念所侵蚀。
尽管璃不太清楚自己的怨念是什么，可是张枫肯定会受到些许侵蚀是一定的。而自己出手太频繁，难免会招徕祸。她本不应该和张枫牵扯太深。
说到底，张枫的生活如何，和她有什么关系呢？终究只是一个入定——现在是出神的家伙，在这个世界面前，显得过于渺小和脆弱。虽然可以当做是投资的阶段，张枫这个男人也似乎有投资的价值，但她真的……渴望着由死而生，让自己也成为大妖吗？
回到了阳间看了两天，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并没有因为自己和雪女的消失，就导致世界发生巨大的变动。人类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阴谋还是一如既往的出现，既有张枫这样不用道术来赚钱，隐藏起来的家伙，也有袭击莫夏丽那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牟利的道人——世界一如既往。
或许，她真的应该消散了？或许，在很多人眼中，作为唯一一个成就了大天师的人，她是特殊的，可或许，她也并不特殊。随着时代的进展，总归会有那么一个人抵达那个境界。可以是自己，也可以不是自己。
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她又到底放不下什么呢？
“小子，你说如果我成为鬼王的话，鬼域应该是什么样的？”璃突然询问这个问题，“我看电视上也有不少鬼片。古老的山村？婚礼现场？学校？火葬场……如果非要说死去时候的场景，我死得时候，可并不怎么吓人。倒不如说，还挺美的。”
璃想起来自己和雪女决战的时候，雪女的确是很美。纯白却又染血的雪花一片片从天空中飘落，她那时候的确觉得很美。尽管那并不能动摇她杀死雪女的决心，但如果自己构建那样的鬼域，似乎没有什么威慑力。
“既然美的话，就那么构建好了。”张枫继续准备着各种东西，“我以前也一直觉得鬼很可怕，至少，会成为鬼的，可能没有善良的家伙。但是你很好看，你很美，不是吗？”
他突然停下动作，转过来对璃说出了让人难为情的话。
“我……你只是不了解我，红衣厉鬼没有一个是好人。”
“坏人可不会把自己是坏人写在脸上，所以，说自己是坏人的你，我倒也不觉得。”这么说着，张枫走到璃的面前。他突然抱住了璃。
璃愣了一下：“你，你做什么？”
“再怎么说，我也亲了你。说实话，就算你是恶鬼，等着哪天把我弄死，我觉得我也不亏，反正像是你这么好看的走遍天下也未必能够找到。”
“蠢货！”
璃踹了张枫一脚，然后虚化从张枫的怀里挣脱：“你这人完全就是好色起意！你早晚有一天要栽在女人手里！”
“那不是更好？人鬼殊途，我要是变成鬼，还正好可以和你结合，你别说，璃。我这么一想，竟然会觉得死也不是坏事。你可是提前给我增加了死后的期待。”
璃飘到一边去生闷气了。她决定暂时不理这个家伙。如果他真的能够搞定那个不知名的道人，倒也不是不可以教他一两手强大的道法。毕竟他也出神了，总要有适配的道法来使用才行。
而此刻，张枫已经摆好了祭坛。
“半夜三更，外卖都不送活鸡血。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张枫拿着小刀，咬牙在自己手指上割了一刀，龇牙咧嘴的放了一小碗血。
他拿着一把桃木剑，开始在狭小的空间里面围着临时充当祭坛的饭桌转圈；“三清在上！弟子张枫今日欲寻人鬼魂……”
敬三清，然后唤鬼司来寻魂——璃眼神一凝，这个法术……是没有作用的法术，非要说的话，在大妖入侵阳间的时候，就失去了作用的法术，是真正的老古董法术。
因为鬼司不存在了。
理论上来讲，阴间应该有是地狱，可实际上——璃在地狱没有遇见过鬼司，或者说，从璃记事开始的时候，她去阴间走阴的时候，就寻找过所谓的地狱，寻找过所谓的十殿阎罗，十八层地狱，但毫无结果，鬼司也不在。
阴间只有横行的厉鬼。
听说以前是存在的——张枫的传承到底是从哪个老古董那里拿来的？至少在璃死前，这种道术就已经被大范围革新了。
她只能认为是某个隐居的老古董教授给张枫的道术。绝对不会起作用……
璃睁大了眼睛，因为她看到了……看到了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在张枫的呼唤下延伸出模糊的影子。
黑白无常？！
“怎么可能！”璃一时间失声。而因为她的叫喊，张枫顿时分神，那模糊的影子便消失了。
张枫一脸无语的来到璃的面前：“你刚才在叫什么？我又要割自己一刀了！这样不好吧，女鬼姐姐，你报复我也不是这么报复的。”
“不是……你……”璃盯着张枫说不出话来，结巴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说，“你，你在呢么可能叫来黑白无常？！”
张枫看到璃震惊的表情，他顿时有些得意，要知道。女鬼是很强的，能够让女鬼震惊，他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
“哼哼！这就是我突破出神的成果！璃！之前我只能叫来一两个勾魂的小鬼，没想到能够叫来黑白无常。不过……其实你刚才不打断我多半也叫不过来，可能还是要驱物境界才能够真正的叫过来，现在只能叫来一个影子。”
“不……你之前……”璃咽了一下口水，“你之前是入境和入定的时候，使用的法术就是这个？”
“对啊！我之前救她的时候不是还用了请神术吗？当时请了一个力士不是？”
不对不对不对，请神术璃当然知道，可是请神术也是革新过的啊！以前是借神灵之力，现在是引灵入体——他不对劲！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明明无论是地狱还是天庭都应该不存在——或者说曾经存在，可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借？在自己死后，还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可自己在阴间分明没有遇见过鬼司和黑白无常这种东西！
璃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自己成为大天师都没有感受到过的震惊，她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天庭和地府。
为什么就你可以？
为什么你会遇见我？
她骤然感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落在了自己和张枫的身上。那种东西名为“命”。
“大妖成劫，天命所归——应劫而生？！”璃喃喃自语，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用另外一种眼神来看待张枫，这个男人搞不好……
“璃？”
璃回过神来，她连忙说：“不，没什么，你继续，你的天赋确实很不错，我记得当时我弄死那个道士，也就是叫过来黑白无常的程度，没想到你竟然在出神就能够叫出来。你的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强一点。”
于是，张枫开始重新使用法术。
而璃则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这个男人是应劫而生？自己也是应劫而生？所以他才会遇到自己？假设地府和天庭曾经存在，自己步入大天师的境界也就是所谓的陆地神仙，是否是因为自己成为了陆地神仙，才使得因为某种原因消失的天庭和地府有了回归的可能，而这个可能，就应在了张枫这个男人身上？
他的使命是什么？接引天庭和地府回归？亦或者是铲除在世的大妖？
那为什么是他？
她很想给张枫算一卦，可是她是鬼身，而如果上身张枫，卦者是算不了自己命的，所以她也算不了张枫。
她无法窥伺张枫的身体，或许，或许可以找一个别人，鬼上身一个陌生人来给张枫看命——不，不行，自己的寄托物被张枫炼化了，命运上的勾连太重了。
她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度过八次雷劫号称天下无物不可算的老东西。那老东西算卦太多无论如何都渡不过第九次雷劫，更不要说成就阳神立地成仙了。
现在那老东西应该是用秘法藏起来试图蒙蔽上天的感知。他有没有在这十几年间被劈死了？如果能够让他给张枫算一卦得到结果，他就算是立刻被雷劈死也是死得其所。这是一件很大的事……一个，让璃都感到悸动的事情。
如果，如果张枫就是那个人的话，他或许，可以斩尽天下大妖，而后修复阳间和阴间的缺口，重塑阴阳两界的秩序。
看着重新开始绕着饭桌转圈的张枫，璃的内心发生了某种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