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但齐王府里还灯火通明，一番严兵把守的景象。
一位又一位扬州城里的名医行色匆匆地走入王府，聚在了一间房里，在为一个老人问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帮名医似乎是达成了一个共识，让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走出了房间。
“先生，老爷子他怎么样了？”
林云瞧见对方出来，赶忙上前去紧张地问了起来。
“回世子殿下，老夫......老夫不敢说”
那位老大夫头冒冷汗，弯腰鞠了个躬，急得林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先生但说无妨，我们林家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是断然不会迁怒先生的”
“唉——这样吧，我们给王爷开了些药方子，还能再续一续”
“......”
林云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了。
言外之意他当然听得出来，那就是老爷子的病情已经不可逆了，顶多也就是吊命罢了。
至于能吊多久，那也全看造化了。
“谢过先生了，稍过几日，本世子会让管家亲自送诊费上门”
虽然已经心乱如麻，但作为操持王府的世子，林云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不可，此事决计不可，若不是王爷，我们这些小民哪来的安生日子过？”
那老大夫摇摇头，带着一众名医转身离去。
“要是收了王府的诊费，老夫出了王府，往后上街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老先生慢走——”
林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鞠了个躬，随后火急火燎地进了房。
床上的老人倒是还清醒着，只不过面色苍白，气虚体弱，与往常那中气十足的样子判若两人。
“老爷子，为什么不早点说？”
林云叹了口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理人也不大可能突然就病危，多半是有些前兆的，如果治得早，说不定还有得救。
老头子一直都生龙活虎的，进了趟京回来怎么就直接倒了呢？
“我要跟你说了，就你小子那定力，不得四处替我寻医啊？那老头子我还怎么骗人啊，呵呵呵~”
林询躺在床上，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似乎半点也没有为此事遗憾或者恐惧。
“我为什么从来无病无痛，我为什么要千里进京，我为什么要在朝堂里跟皇上争到日落？”
“......”
“不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觉得，林家那老头还精神，还起码有个十年八年的寿吗？”
老人越说越开心，甚至还有些得意，脸上挂着老顽童一般的笑容。
“呵呵呵，我赢了，我骗过了皇上，骗过了百官，骗过了天下人”
一个不知道还能熬几年的齐王，才是最有威慑力，最有筹码的。
“连我都骗了......”
林云低声回了一句，他现在才知道，前阵子老爷子的那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的。
“老头子我说不定哪天两眼一闭就走了，这点决断你都拿不准，以后还怎么操持齐王府啊？”
原来他早就给过暗示了。
“老爷子，你躺着吧，我出去一趟”
林云长叹一声，转身想要走出房门。
“慢着，你想给那俩丫头写信啊？”
“不然呢？”
“你敢！要是让我知道了，那俩丫头是从你嘴里得知此事的，看我不揍你！两个小姑娘又帮不上忙，你让她们干着急啊？”
“都躺床上了还揍人呢......”
“怎么？我揍你还敢躲？”
“......”
林云沉默半晌，又坐了下来，一夜无言......
京城
小郡主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出门呼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心情颇好。
虽然还不知道那个玉佩是什么意思，也没猜出来无字金牌的含义，但昨天没收到信，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也就意味着，爷爷现在大概是没事的吧？
“走啦小铃铛，上早朝去~”
“哎呀郡主，这天才蒙蒙亮啊，要不你去好了，咱还想睡会......”
“睡睡睡，再睡就真成大猪头啦~”
“咱才不是呢，哼~”
“就你这丫头还想当官啊，起个床都难，本郡主往后第一批开刀的就是像你这样的懒官，噗~”
“呜~咱起来还不行嘛，别拿咱开刀！”
于是乎，小郡主就这么拽着自家这个眼睛都睁不开的小侍女，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少师府。
今天似乎来得有些早，官员们都还在殿前广场上候着，还没能进朝堂。
一切都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两样，但小郡主却好像嗅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味道。
与往常的三三两两不同，今日大批的官员都聚集在了一起，像是在商量一些什么大事一样。
想要凑上去听一听，但小郡主刚迈开步子，那边就喊着要上朝了，于是只能作罢。
林落落如今似乎已经站稳了这个文官队头的位置，反正皇上都没说话，也没人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皇帝的语气很平淡，似乎今天没什么精神。
“皇上，臣有本要奏——”
“赵尚书请讲——”
瞧见了出列的人，皇帝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
毕竟是兵部尚书，平日里上朝基本没出过声，现在突然有奏折要上，那想必一定是要事。
“臣经过长久的多方查证，查出了长城修建途中，大部分的贪墨和克扣现象，得出了具体数目，还请皇上过目——”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都像是炸了锅一样，讨论声此起彼伏，就连皇帝都没有心思去压下这些议论声，甚至亲自跑下来接过了奏折。
“皇上，据臣测算，这长城修筑之事，朝廷的拨款被侵吞的比例占一半左右，牵扯到大小官员超过一百人”
这一句话又让皇帝心头一震，贪了一半？这是什么概念？
“赵尚书，此事当真？！”
“臣不敢妄语——”
“大胆！”
皇帝粗略看了一遍这本奏折，随后龙颜大怒，回到案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反了！简直就是反了！”
他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空，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给朕彻查此事！牵连者尽数问斩！”
在场官员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林落落也只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